南川,云王府。
等到南宫流云和凤绾绾整理好情绪回到绾云居的时候,影熙左胸和肩膀的伤都已经缝合处理,就剩下蠡吻还没解完。
枫眠将影熙扶起,呈盘腿坐姿。在影熙手腕划开一道口子,用铜盆借着滴落的血液,并且封住影熙的几处主要穴位。
影熙手腕伤口两旁都被铺上了一层药粉,一黑一白,分隔在两侧。而影芿则脱靴上了床榻里侧,双掌贴在影熙后背,用内力按照枫眠告诉他的顺序在影熙体内游走。
“你还可以坚持么?别逞强。”影芿额头已经遍布汗滴,脸上血色一点点消失,枫眠担心他最终力竭,开口劝道。
“我可以的,公子!”影芿不肯停手,公子说要运行三周,已经两圈了,就差最后一圈,他不会放弃的。
“影芿,停手!换本王来!”
南宫流云看到此情此景,深知内力枯竭会造成怎样的后果,直接出言阻止还要继续的影芿。
“不,主子,我要救他!”影芿不肯罢休,他必须救活影熙,必须……
影芿一头栽倒,接替他的是不知何时出手的凤绾绾。手执银针,以银针为媒介,将内力传至影熙体内。蠡吻,凤绾绾也知道怎么解,不需要枫眠提示,就已经在影熙的奇经八脉中游走。
片刻后,影熙手臂上鼓起一个大包,并且由肩膀位置慢慢移动到手腕伤口处,一大团黑褐色脓血从伤口掉落到铜盆里,之后的血液由黑色变回了鲜艳的红色。枫眠快速出手,倒了止血药粉在影熙手腕伤口后,将其包扎。
“这是什么?”
南宫流云看到铜盆里那一大团黑褐色脓血凝而不散,并且似乎还在吸食盆中其余血液。
“这就是蠡吻!蠡吻虽说是毒,不如说是活物。中此毒者,需要封住几处主要穴位以防蠡吻入心脉,然后配合燃血草和拓骨根两种药材磨成的粉末,并且需要内力高深之人将内力运行三周才能根除驱毒。燃血草与拓骨根的药味混合一起,是蠡吻喜爱的味道。”收回内力的凤绾绾一边调息一边解释道。
“绾绾,今晚就让他们两人在此歇息吧,他刚刚驱毒不适合移动。咦?绾绾你受伤了?我这有止血药膏。”枫眠收拾好药箱,将铜盆里的脓血倒进一个罐子中。叮嘱了凤绾绾一句,抬眼看到凤绾绾唇角的伤口,从药箱里拿出一罐膏状药物。
“这个不要紧,我能处理。枫眠,很晚了,你先回去吧。”面对枫眠的询问,凤绾绾瞅了一眼始作俑者后,催促枫眠赶紧回房睡觉。
“那你记得擦药膏!我先回去了,绾绾,还有流云哥哥。”
枫眠提着药箱走出了房间,刚才那么激烈的争吵他不是没听见,看到两人再一同回来,即便再不黯情事,也知道了南宫流云的决定,由此便自作主张改了称呼。楚贵妃早就说过,他和司琴将是绾绾的侧驸马,南宫流云是正驸马,自己当然得唤他一声哥哥。
“小家伙,他刚刚叫我什么?”突然从云王殿下变成流云哥哥,南宫流云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
“枫眠说的是,流云哥哥。肯定是之前的那些话被他听到了,嘶,还是好疼。”
凤绾绾明白枫眠的意思,之前父君就曾开解过司琴和他,他们都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一个和亲婚约的存在,所以两个人闭口不提让自己娶他们的事情。他们两个平白被自己耽误这么多年,算一算,自己真的欠了身边这些男子太多。
“疼,哪里疼?小家伙,是不是为夫伤到你了?”南宫流云听着凤绾绾喊疼,紧张的上前查看,无暇顾及枫眠的那一句流云哥哥。
“死妖孽,这还有两个人呢!真的是,走吧,我们去隔壁。”凤绾绾揉着肩膀,南宫流云准备掀开衣领查看却被凤绾绾阻止。瞥了一眼床榻上的两人,拉着南宫流云去了旁边的偏房。
在偏房里,凤绾绾脱下那一侧肩膀的衣物,原本白皙的肩头已经红肿青紫一片。虽然及时将脱臼复了位,但还是留下了不小的淤血。
“诺,死妖孽,这是活血的药膏。”凤绾绾从腰带里拿出一罐药膏,打开是清新的药草香,交给站在一旁的南宫流云,瞥了一眼肩膀,意思不言而喻。
南宫流云接下药膏,扶着凤绾绾坐下,挖出一块药膏涂抹在凤绾绾青紫的肩膀处,运起内力在掌心,缓慢的在青紫的肩头揉搓。
“死妖孽,多谢你!我很自私,自私的想将如此美好的你们都留在我身边。因为国家利益缔结婚约让你做了我的夫,因为年幼相伴耽误了司琴枫眠这么些年,因为一句玩笑让鬼才季迟舍下了丞相之名……我好像不知不觉欠下了好多债,该怎么还?”凤绾绾自顾自的开口,似询问似低语。
“小家伙,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注定我们会被你吸引,注定要共同拥有一个美好的你。说实话,以为夫的身份,要怎样的女子得不到,偏偏就栽在你这个小狐狸手上。小家伙,你就是为夫的劫,也是他们的劫。”南宫流云一边揉着药膏,一边回应着凤绾绾的问题。
涂完药膏,南宫流云一把打横抱起凤绾绾,放在床榻之上,掌风挥出,熄了烛火,落下了床幔。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床幔下扔出的衣衫和吱呀摇晃的床榻为二人的情愫做了见证。
影熙第二日就已经醒来,睁眼看见睡在一块的影芿,影熙慌乱间摔下了床榻。动静惊醒了睡梦中的影芿,连忙起身扶起摔在地上的影熙,低眉俯首间,影芿姣好的面容爬上了红晕。
休养了几日,影熙的身体已经恢复,和影芿又重新回了皇宫继续盯着南宫青云。
墨城。
“听往来南川的商队说,凤翎九公主死了,南川云王悲痛欲绝一病不起。”
“真的假的?是那个一出生就带来祥瑞的昌乐公主么?不是已经失踪多年了么?”
“那商队说的有模有样的,不像是假的呢。说不准这昌乐公主就是天上的仙子,下来走一遭又回去了呢?”
…………
墨城城主府两个小厮蹲在院子里闲聊,正好被路过的司琴听到,手中的账本掉落在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语。捂着心脏良久,司琴重新捡起掉落的账本,他不信这是真的。绾绾对他说的话言犹在耳,司琴,帮绾绾守好墨城这个家。墨城是她的家,她会回来的。
东篱,太女府。
“季迟,你确定不继续做丞相了么?”一个手执酒壶的白衣女子放下一枚黑棋,问着对面手执白棋的男子。
“季迟答应了她,替她建立好东篱分部,无暇分身。不好意思,太女,我又赢了。”男子勾唇一笑,将手中的白棋放在棋盘之上。
“可是,今早上朝,本太女可是听说了一个坏消息。南川女帝发来诏令,凤翎九公主身亡,其夫南川云王一病不起,南川女帝广发诏令寻求名医!或许,你等不到她了呢?”女子举起酒壶喝下一口,抬眼想看看这个运筹帷幄的男子是否会受影响。
“太女,耳听为虚。关于这些消息,季迟一概不信。她说过,若非她本人说的消息,皆为妄言。太女,难不成你信她死了?”
男子自信的模样,丝毫未变的神情,让白衣女子有了一丝挫败感。东篱太女东方玥自是不信那个女子会就这么死掉,要是那个小狐狸敢死,她绝对挖了小狐狸的坟,然后在坟前面前跟季迟拜堂成亲,气也要将小狐狸气活,不然,她的桃花酿可就没了着落。
“季迟,再来一局。你就这般信她?”白衣女子收起错落的棋子,这一局,她执白棋。
“因为是她,我信。”季迟手执黑棋,淡淡说了一句。抬眼看向院中的蔷薇花,正灼灼盛放。
凤翎,皇宫。
养心殿内,一身凤袍的凤珂拿着一卷诏书,和一封书信。诏书是南川女帝送来的,信件是柳林给她的。两者说的都是一件事,九公主凤绾绾的尸首已经送到南川云王府,云王悲痛欲绝一病不起。
“柳相,你说她真的死了么?”凤珂问向殿前站着的柳林。
“陛下,已经多方确认,应该不会有假。再说了,只要公布了死讯,真真假假有什么重要,她都不可能再出现。”位列丞相的柳林眼珠一转,说道。肥硕的身躯早已不复当年跟着凤珂镇守边疆那般消瘦,野心也日渐庞大。
“柳相说得对,即刻对外公布死讯,为九公主建衣冠冢,葬进皇陵。”凤珂当即宣布,从此以后,再无昌乐公主凤绾绾。
“是,臣这就去办。”柳林拱手行礼退出了养心殿,眼神一转,这公主葬礼又是一个捞油水的好机会。
就在柳林将昌乐公主惨死的消息散布出去的时候,红街的莫忧阁内,迎来了一个特殊的久违的客人。
“祁叔,我要见你家公子,我给他寻了奇药回来。”
一身浅绿衣裙的凤自欢走进莫忧阁,却发现,这楼里早变了模样。原本清雅的布置换成了低俗勾人的模样,莫忧阁内的那些清倌小侍早就不见踪影,换成了衣衫半褪的浓妆艳抹。楼里笙歌不断,就连管事也早已不是那披散着头发的祁叔。
“这位客官,可是来寻欢的?我这楼里啊,什么样的公子都有”一个打扮艳俗的管事凑近凤自欢,谄媚道。
“这是莫忧阁?”凤自欢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不足一年的时间,居然会大变样。
“是啊,客官,这是莫忧阁。我们这里的公子最能平复忧愁了。”管事笑道。
“那我问你,原来楼里的祁管事呢?还有那个公子忘忧呢?”凤自欢揪住管事的衣领,责问道。
“原来是祁管事的老相识啊。前不久,莫忧阁公子忘忧病逝,祁管事就遣散了楼里所有人,转卖了莫忧阁。而且啊,只收了一半的钱,提了一个要求,保留莫忧阁的招牌并且封锁顶楼。哎,客官,顶楼不能去!”
还未等那个管事说完,凤自欢已经飞身上了四楼,进了曾经忘忧的房间,布置还是一如往常,丝毫没有改变。凤自欢取出那已经风干的赤心幽云菊放在落满灰尘的琴案上,手指勾起已经断裂的七弦琴的断弦,轻叹一句。
“你,终究没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