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取些东西,罗曼只带着苏嬷嬷身边的三个丫鬟。
如今被壮汉气势汹汹的堵着门,她们出不去,也没有和下人们一拼的实力。
领头堵门的是护院队长,他高大结实,衣裳遮不住的满身肌肉在叫嚣着他的武艺高强。见罗曼牵着罗兰站在他面前,他挑眉冷哼一声,讥笑道:“还以为自己是主子?”
罗曼下意识偏头看妹妹,见她没吓得往后面躲,气定神闲的和自己站在一起,放下了心。
她将手里的菜篮递给身后的周红,看定队长的眼睛:“我哥哥离开军营六七年了,你猜现在的他,一个人能打几个你这样的?”
明明是威胁人,罗曼却语气平和,脸上甚至写满了好奇和期待,生怕堵门的人突然让开,罗庭琛没有出手的机会一样。
“哥哥是耍惯了刀枪的人,出手重。”罗曼凝眉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满脸担心又突然散开:“还好都是奴才,打死了赔点银子就是。我家有的是银子。”
堵门的人,脸都黑了。
他们愣愣的看着牵着罗兰的罗曼,不明白一个才十一岁的小姑娘,怎么就不怕这群气势汹汹的大人。
她哥哥就是再能打,也没在身边啊。他们要是现在动手,就凭身后那三个弱丫头,能护住她?
“你们敢打死我们吗?”罗曼往前走一步,离队长只有一步的距离:“先别说我哥赶来前,你们能不能将我们打死。就说打死后你们要如何?律法拿你们如何,伯府和赵家拿你们如何?
别说打死了,我和兰儿娇贵得很,破了层油皮也得将孙圣手折腾过来。这一折腾,刁奴欺主的事情,怕是想不传到赵、罗两家都难。”
有人悄悄往边上挪,小碎步磨着磨着就远离了门口,然后停在远处看戏。
“想走可以,东西放下。”队长狠狠的瞪着罗曼,浑身透着凶残。
“大家都饿了,等着我回去做饭呢。”罗曼瞟一眼队长刚放下的石磨豆腐,重重吸了吸鼻子:“石磨豆腐可是哥哥点名要的,没吃上豆腐就算了,要是还得饿肚子,不知道啥心情。”
她叹息一声,转头让丫鬟们将菜篮子递给没堵门的其它下人:“咱们势弱,将东西放下吧。等哥哥饿急了,让他来拿。”
又自言自语一句:“素席在‘林溪九里’定的,小舅母肯定知道我家里出了事。也不知道赵家的护院,比晚照苑的如何?”
菜篮子递过去,硬是没人敢接。他们求助的看着依旧堵着门的队长,要哭了一般。
队长瞪了罗曼半天,到底没敢乱来。
“拿着你们的东西,滚!”
罗曼不在意的笑笑,牵着妹妹往外头走。
队长只虚虚的让开半扇门,罗曼路过的时候他特意用肩膀撞她。罗曼被撞得踉跄了好几步,站稳后回头看了队长一眼,对着他抿唇笑了笑。
分明是笑,还有点甜,可队长头皮就是一麻,连带着撞罗曼的肩膀都僵硬得生疼。
他突然有点后悔。不是忌惮罗庭琛,更不是害怕赵家,就是看着罗曼的笑,他有点怕。
回去的路上,罗曼叮嘱了不许回去说这件事。于是,谁都没有提起。罗太太问怎么走了这么久,罗曼也只笑笑说:“笋丁不好找,所以多耽搁了会儿。”
见大家脸上都没有异常,罗太太也没往深处想,接着和苏嬷嬷说闲话。
上一次大家都乱了套,晚饭基本是罗曼和周红两个人做出来的。这次,苏嬷嬷却没有让罗曼动手:“这几个丫头跟了我十来年,什么都会一些,酸汤臊子面正好拿手。”
罗曼朝苏嬷嬷点头:“如此,就劳烦几位姐姐了。”
六个丫头赶忙行礼:“本就是奴婢们分内的事。”
几个丫鬟去小厨房忙来,昨晚烧火烧得得心应手的周红都没了表现的机会。罗兰眼巴巴的看着姐姐,为没剥上葱气闷。
罗曼宠溺的拍了拍妹妹的手,牵着她去小厨房:“咱们扯面去。”
酸汤臊子面做法简单,味道却不简单。几个丫头厨艺又好,做出的面甚至比大厨房精致。一屋子人吃得心满意足,自己动手扯过面的罗兰甚至多吃了小半碗,吃完还意犹未尽:“明天还吃这个,我帮你们切臊子。”
看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罗兰,大家都笑了起来。
裴嬷嬷让人传了话回来,说是平洲的十来个掌柜过来对账,她忙得走不开,今晚上回不来了。
苏嬷嬷听得直皱眉,嘴巴也撇了又撇。罗太太放下手中的佛经,长长的叹了口气:“嬷嬷也真是不容易,外头一堆事,家里也处处要她操心。”
罗庭琛锁着没有想文章,罗曼坐在妹妹跟前教她读《论语》,几个丫鬟有的绣花、有的打络子、有的排明天的事……
谁都没接罗四太太的话,谁也没将裴嬷嬷不回来的事放在心上。
一连三天这样,除了罗四太太经常皱眉,望眼欲穿的盯着门口,其他人各司其职,日子过得有条不紊且温馨热闹。
罗兰甚至还从中找到了乐趣,没事就挎个小竹篮去后花园里摘花,不是张罗着蒸花饼、烙花糕,就是研究着蒸花露、酿花/蜜。
跟着苏嬷嬷的六个丫鬟也都是奇才,不管罗兰想什么花样,她们凝眉想片刻,都能出其不意的弄出花样。
如此一来,不光罗兰兴奋,罗曼都有了几分雅趣,摘花蒸花她都愿意凑趣;看他们玩得热闹,罗太太也被吸引,偶尔蒸花露失败,她还肯去厨房看看,袖手指点几句。
先前卯着劲要和主家战斗的下人们傻眼了:衣食住行苏嬷嬷及手下的丫鬟打点得很好,饭食点心、主子们自己动手还动出了乐趣;他们觉得他们在这个家完全就多余。
这时候,裴嬷嬷就是不给压力,大家伙也坐不住了。
虽说不敢和主子们硬碰硬,可暗地里使绊子还是很大胆。
这天晚上,晚照苑就进了毛/贼。
他们好像知道除了清秋院,别的院落都没住人。一晚上时间,几乎将其他院落能搬动又值点钱的物件搬空。
可惜主子们在清秋院住得很欢乐,谁都没有回自己院子的意思,更别说去院子里查点东西。
满府的丫头很郁闷,他们大眼瞪着小眼,互看了半天才长长探出口气:这都是什么神仙主子?
最后,作为下人代表的张嬷嬷被派了出来。她小心翼翼的敲开了清秋院的门,隔着门扉,战战兢兢的向来开门的周红禀报:“昨晚府上进了毛/贼,大伙儿的东西都丢了不少,太太和公子、二小姐要不要回院子里看看,别丢了什么重要东西。”
周红白张嬷嬷一眼,嘭一声关了门,声音从门扉传出来:“自己偷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还要主子们查?”
张嬷嬷心头一咯噔,一张老脸又红又烫。她下意识辩驳:“是毛/贼,昨晚……”
“护院都死了,进贼也正常。满府邸奴才,主子的东西还能丢,和家贼又有什么区别。”她听见院子里呸了好几声,然后脚步声原来越远:“要是我,我就不碰主子的东西。省得主子们秋后算账,扒了我的皮。”
于是,当晚真的进了毛/贼。不过这贼不偷东西,而是将偷来的东西还回来。
裴嬷嬷在铺子里得了信,站在博古架前愣了好久,一直到腿站麻了,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骂了句:“蠢货。”
第二天,罗庭琛的三个暖/床丫头追到了清秋院。
她们前脚刚迈进门,就迎上了罗曼笑眯眯打量她们的目光。几人先是一愣,片刻后迎着罗曼的目光浅笑,端正规矩的行下礼去:“奴婢清清、丝丝、茵茵,给小姐请安。”
原本就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这一笑一动,差点晃花罗曼的眼睛。
不过她是当过太后的人,这样的美人她也没少见。即便如此,她依旧肆无忌惮的看着美人们,从鼻子眼睛到小腿、玉足,罗曼细细的看过去,目光几乎化为实质,丝滑而下。
从小就习惯被人盯着看的美人被看红了脸,若不是对方是主子,定然要发飙。
即便罗曼是女儿家,即便犹如实质的目光没有攻击力和占有欲,三个美人依旧被看得面红耳赤、冷汗直冒。
要命的是罗兰发现了她姐姐的言行,顺着姐姐的目光,她也看见了局促着站在门口的三个美人儿。她高兴的吹了声口哨,朝里头还在写文章的哥哥喊道:“哥哥,你的美人暖/床来了。”
她喊得坦荡,门口的美人却臊得浑身滚烫,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屋里的人听见喊声,呼啦啦出来了一堆。
如此,经惯了大场面的美人们缩手缩脚,几乎快哭出来了。
“小姐误会了,我们……”
“你们不暖/床?”至从罗曼告诉罗兰,暖/床就是拿暖水袋将被窝熏暖和,罗兰就再没想过脱/衣服那档子事。是以看见美人们羞,她很有些吃惊:“嬷嬷买你们,不就是给哥哥暖/床的吗?不暖/床,你们来干嘛?”
罗太太被小女儿的言行惊得捏紧了佛珠,罗曼却哈哈笑得开心,摸着妹妹的头发道:“夏天都快来了,再暖暖/床,哥哥得热疯。”
“有道理。”
原来是这个暖/床?罗太太看着俩女儿,慢慢舒出口气。
门口的三美人却已经在拿脚指头抠地,她们犹豫了片刻,最终咬牙跪了下来:“我们已经四天没吃东西了,求小姐收留。”
见罗曼诧异,,清清抬起头道:“我们是裴嬷嬷买的,却是少爷的丫头。府上下人乱来,我们不跟如他们一般乱来。这些天,我们守着洗砚阁,护着少爷的书,寸步不敢离开。有人来搭话、送吃食,我也没理半句。”
“倒是难为你们忠心。”罗曼挑了半边眉毛,笑嘻嘻的夸了一句:“如此,先进来吃口饭?”
先前躲出去的裴俊杰,今儿又混进来替裴嬷嬷传话。他挂念几个美人,特意绕去洗砚阁卖好。可惜谁都没领他的情,那意味不明的眼神还看得他浑身难受。
美人们投靠清秋院,他不自觉跟了过来。见她们真心实意给罗曼下跪,牙错得嘎嘎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