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崇文院。
崇文院向来是专供皇室读书的场所,特别是院中的圣寻楼,更是大理文人眼中的圣地。此楼高愈十丈,共分五层,每一层都整齐的摆放着数不清的红木书柜,柜上藏书何止万千。
此时,段思聪坐在一把檀木椅上,手中捧着一份名单。他的目光逐一在名单上的名字扫过,却始终拿不定主意。微风,从微微敞开的窗子透入,吹得他面前烛火上下摇曳,亦如他犹豫不定的心。
他沉吟许久,忽听不远处的楼梯口传来脚步声,目光不禁从名单上移开,望向声音来处。很快,他就见到董迦异带着一位老僧,从楼梯走了上来。
两人来到段思聪面前刚要施礼,就被段思聪拦住了,“印庄大师,您德高望重,不必拘礼,快来给朕介绍介绍你们崇圣寺的高僧。”
印庄大师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见过陛下。老衲在崇圣寺担任方丈已久,对寺中诸位师兄都深为了解,陛下尽管相询,老衲必知无不言。”
段思聪点点头,指着名单上一个名字,道:“大师,朕听闻贵寺的印光大师武艺非凡,不知传言是否属实?”
印庄微微一笑,“陛下,印光师兄出家前,酷爱练武。若论武艺的确出众,只是他生性好静,已在敝寺闭关多年不见外客,还望陛下成全他一番虔诚之心。”
段思聪手指向下移了移,“那印慧大师可否为朕出力?”
印庄闻言又笑了,“陛下,印慧师兄自幼出家,向来爱修佛法,少练武艺,纵然他有心为陛下出力,只怕也绝难是万少侠的对手。”
段思聪又指着第三个名字,道:“印法大师如何吗?”
印庄摇摇头,“阿弥陀佛,印法师兄的武艺还不错,可谓敝寺五大高手中最强的一位。只是他出家前曾做过军汉,生性过于暴躁,一旦万少侠敌不过他,只怕性命难保。若他在敝寺不幸殒命,既会伤了大理、大宋两国的情谊,又会损了印法师兄的道行,实为不妥。”
段思聪无奈的望向第四个名字,犹豫许久才道:“既是印光、印慧、印法,三位大师都不行,那印空大师总可以吧。”
印庄怔了怔,难以置信的道:“陛下,您莫非忘了,印空师兄是您的亲堂兄,曾经的大理皇帝啊!他若与万少侠比武,不论输赢胜败,只怕都关乎到大理皇室的颜面呀!”
段思聪微微抬眸,望向印庄道:“大师,贵寺向以印字辈的五位神僧名闻天下,您既说那四位都不行,可是有意亲自与万少侠比武吗?”
印庄面露难色,低声道:“陛下,老衲武艺低微,恐怕……”
段思聪不悦道:“大师武艺低微?朕听闻您出家前,可单掌开过千斤巨石,一拳毙过江洋大盗,在点苍山更是三招就胜了驰名江湖二十年的朱氏三雄,若你这样的身手都算武艺低微,朕还真想知道知道,何人才算武艺出众?”
印庄微笑着坦言道:“阿弥陀佛,老衲曾经也自恃甚高,妄想挑战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哪料十几年前,那位高人刚回大理,老衲竟一时技痒与他交手,只一合就败得心服口服,从那以后老衲可再不敢说自己身手不凡了。”
段思聪微微颔首,“印庄大师,你说的那位高手,想必就是董布燮口中的那位高人吧?你方才推三阻四,莫非是想向朕推荐此人吗?”
印庄点点头,“没错,如果陛下不愿让万少侠得胜,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请此人出面。只是他向来神出鬼没,他现在何方,老衲就不知道了。”
段思聪苦笑,道:“不可,不可!印庄大师,你怕是不知万少侠的出身吧?他可是隐锋山庄庄主万梦生的儿子,别说我们无法找到这位高人,就算我们找到他了,他又岂会与故人之后交手?”
印庄无奈道:“阿弥陀佛,老衲实不知万少侠出身。既是他父亲与这位高人有旧,明日也只好由老衲与他切磋一二了。”
董迦异道:“印庄大师,如果你肯亲自出手,实在太好了!想必以您的身手,万少侠必败无疑,到时他就无话可说了。”
段思聪朝两人挥挥手,心绪略显烦乱,“印庄大师,董布燮,夜已深了,你们先去休息吧。我大理身处危局,到底该何去何从,全看明日一战了!”
董迦异与印庄忙深施一礼,缓步退出了圣寻楼,唯留段思聪一人默坐楼中,独对漫天星斗、案上孤灯。
不知过了多久,段思聪忽觉一阵困意袭来,他微微打了个哈气,索性托腮小憩起来。他这一觉睡得不算太沉,竟做了个梦,做了个无比清晰、可怖的梦。
梦中,段思聪果断放弃了万剑锋的计划,手握十万精兵,意图坐收渔翁之力。很快,瞿越就因没有大理的牵制,彻底歼灭了大宋三路大军,随后兵锋直指大理。
段思聪见势忙派高氏父子,提劲旅前去抵挡,可最终还是败于黎桓之手。非但高氏父子双双为国尽忠,就连大理的数万精兵也尽数葬身沙场,无一生还。
黎桓却对此仍不知足,率军亲至苴咩城下,不日就攻克了大理帝都。大理国破,瞿越士兵披坚执锐冲入城池,在城中疯狂的抢掠、杀戮,数不清的老弱妇孺死在他们手中,富饶、安定的苴咩城,变成了一座让人触目惊心的人间地狱!
“啊,不要!”段思聪高呼一声,从梦中惊醒,缓了许久才意识到,那骇人的景象不过南柯一梦。他轻揉太阳穴,慢慢站起身,迈步上了五楼。(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