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要管杀不管埋?”谢远道。“别说得这样难听吧。”孟彰辩道。“难听吗?”谢远问,“这不是事实?”只否定了人,却连个合适的人选都没有,这不是管杀不管埋是什么?等等!谢远忽然想到了是什么,猛地瞪大眼睛,问孟彰:“你不会连忙整个司马氏一族都给否定了吧?”虽然事实是这样的没错,但是吧……“阿远。”孟彰郑重唤了谢远一声。谢远面上神色尽数收敛,他认真看孟彰。“你须得知道,我们要做的,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甚至不是一朝一代的事情。”孟彰道,“它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长到这个朝代终末,长到你我都离开这方天地。”“你不能只盯着司马氏一族。”“你的目光,应该放得更长远一些。”孟彰最后道:“我现在可还只是一个化气境界的小道童呢!”在这最后一句话以前,谢远神色确实是渐渐端正的,是有着越渐明晰的决意的。但孟彰最后一句话说出,谢远一时就有些绷不住了。“噗嗤。”孟彰沉默看定谢远。“噗嗤……噗嗤……”谢远闷咳一声,压住了喉间的笑意。“不错。”他极力用平稳的语气说道,“我们不必急在一时,理当从长计议。”“那么阿彰,”他问这个脸色渐渐缓和下来的小郎君,“我们首先,要做些什么事情呢?”孟彰问:“你知道今年的雨水少了吗?”听到这个问题,谢远面上眼底的笑意快速消去了。“我知道。”他点头。孟彰道:“雨水不足,粮食庄稼就长得不好,到收成时候,怕还会更伤,所以须得想尽办法补足水量。”“行雨符。”谢远道。孟彰点头:“百姓只能购买行雨符,但行雨符虽是小符箓,却不算便宜。”谢远扯了扯唇角。孟彰这说法算是客气了的。行雨符不仅会不便宜,且价格还会上涨。第71章 越是到了这种时候,某些人就越是猖獗,越是贪婪,也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就需要那么多的香火,更不管少了这些香火做口粮,其他的阴灵要怎么活下去。不是所有人在过世的时候,都能带上香火、田地、阴舍、纸人的。更多的人能有一口薄棺,带上一二纸人、庐舍,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所以不知道多少阴灵在抵达阴世天地以后,得再次想方设法给自己找活命的办法。阳世那边传递过来的微薄香火,对他们来说是慰籍,是念想,更是支撑。但那些人就是不管。他们只想要搜刮到更多的香火,更多、更多的香火。他们拿这些香火来……谢远微微垂下眼睑,看着自己抱住宝琴的手。“贫家的香火更为纯净……”他低低道,“甚得阴世生灵的喜爱。”不论是寻常的阴兽,还是身份更尊贵、实力更高绝的阴世神灵们。“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凝聚纯净念想的香火,是比较可口的食物。”“远比那些人从自己家族后辈那里得来的香火更美味。”满身铜臭、欲`壑难填的家伙,能养出什么好的后人?那些后人又怎么会多惦念他们?他们自家后人从阳世那边厢送过来的香火数量确实是多,但多有什么用?污浊又繁杂,他们自己都吃不下去,指望用这样的香火来打动那些阴世神灵们?呵。谢远嗤笑一声。孟彰别开目光,看着园林中那一汪水池。那水池里,五彩斑斓的游鱼自然而闲适。他想到了自家修行阴域里的那些银鱼。……那些银鱼们确实比较喜欢他拿出来的香火。倒也是,孟彰拿出来喂养银鱼们的香火,是孟珏、谢娘子他们给他送过来的。香火中凝聚着的,只是他们对他的惦念、祝愿与庇护,少有其他的杂念。似这样的香火确实才是最上等的,哪怕是招待身份贵重的客人,也不会拿不出手……孟彰悠悠出神的时候,谢远已经收拾了自己的心情,他正问他:“你想要做什么?”孟彰回转心神,回答谢远道:“平抑物价。”谢远愣怔了一瞬,很快明白了孟彰的意思。“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孟彰微微颌首,承认了谢远心中所想,“我还希望能够将行雨符的物价给降下来。”“最好是想要行雨符的人都能够负担得起。”谢远皱着眉头:“这事也不简单。”行雨符听着甚为平常,但想要书成符箓,还是需要一定的画符功底的。并不是随随便便哪个有些修为在身的阴灵修士,就能够画出来。“行雨符本身有一定的门槛,而且因为平常用得上的时候不太多,所以就是各家店铺,也没有太多的库存。”难度限制了成符的效率,一时之间很难添补阴世诸多百姓对行雨符的需求,再加上没有多少库存,想要将行雨符的价格降下来,除去镇压手握行雨符库存的各家贪欲以外,还需要去解决行雨符数量不足这一个问题。孟彰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收回目光来看谢远,问他:“那你可有办法提升行雨符的出产效率?又或者只是增加行雨符的产量?”甫一听见孟彰这个问题的时候,谢远其实是有些无言的。他方才听孟彰说要平抑行雨符的物价,甚至是将行雨符的市场价格给降下来,还以为这个小郎君是已经有了比较完善的计划了呢,殊不知这小郎君却是来问他。但下一刻,他对上孟彰望过来的目光时候,他略有些浮动的心绪当即便平复了下去。是了,他们并不是上官与下属的关系,他们是同伴,是平等的同伴,没有高低上下之别。孟彰这个小郎君并不是要让他去跑腿,他是在跟他商量,跟他探讨,是想要合两个人的智慧与力量,将这件事给做成。谢远笑了。孟彰平和地看他,只问他道:“你可有办法了?”谢远摇头,给出了一个异常诚实的答案。“没有。”“哦。”孟彰随意应了一声,招呼谢远道,“那我们就一起来想想法子吧。”谢远颌首:“可以。”孟彰又道:“为了能更快也更好地拿出个解决的办法来,我们得先将事情给分一分。”“好。”谢远再颌首,随后就问道,“怎么分?”孟彰只一沉吟,很快就道:“阿远你对行雨符了解多少?”谢远很认真地想了想,摇头:“不甚了解。”孟彰目光落下,看见被他抱在怀里的那架宝琴,当即就明白了。是了,这位就是只爱琴,也只善琴,画制行雨符属于符箓之术,谢远不太了解很正常。“那你可知晓谁个的符箓之术更为精妙的?”孟彰问,“我们找他去。”谢远还真有一个人选。“我有一个友人。”他道,“他擅长的其实不是符箓之术,而是善画。”孟彰就知道谢远会有合适的人选。只看这一日各位谢氏郎君对谢远琴艺的追捧就知道了,谢远其实在诸世族郎君中很混得开。他的情况跟谢尚的情况是大不同的。谢尚与各家郎君相交,靠的是他的亲和力,而谢远……他靠他的琴。“那此事就托付给你了。”孟彰道,“请你尽量在这段时间里拿出更多的行雨符来。”“好。”谢远先是端正了脸色,认真点头,但很快他又问孟彰,“更多的行雨符是要多少?可有个数?”孟彰摇摇头:“没有数量限制,越多越好。”他低低叹得一声,道:“我怀疑这天旱,怕是不只这一年,往后的日子……大概还会有更多的天灾。”谢远的神色凝重,沉默半饷,忽然问孟彰道:“只需要行雨符就好了吗?”其他的符箓呢?其他的符箓还要不要?孟彰看他一眼,缓和脸色:“其他的符箓当然也要。若能种类齐全,足够应对种种天灾,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谢远缓慢点头。孟彰站起身,拱手对他一揖。“此事,就托予君了。”谢远抱着宝琴回了一礼,只道:“君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