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个又一个炎黄人族族群的前辈先贤点头赞许,磅礴的文运、炎黄人族族运像是找到了一个洼畦一般,向着他那边流淌过去。得这些文运、族运灌入,孟彰那原本便算厚重的气运膨胀了足有三成。别看不起这三成,要知道,这增长的三成数量是以孟彰原本的气运为基础的,真不少了。倘若换了旁人,凭空多出三成气运,在自身位格未曾有过提升的情况下,很容易出现根基不稳、德不配位的情况,但孟彰却不会。他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渊洞一样,灌入多少气运他便收纳多少。那些灌入的气运在他面前,甚至都溅不起一点涟漪。哪怕是一众炎黄人族族群的前辈先贤睁眼看去,也只能看见镇压在孟彰气运上方的一部书典。“你看清楚了吗?”一位先贤眯着眼睛打量半饷,忽然出声询问旁边的同伴。另一位先贤苦笑着摇头:“没有,我就只看到了一本书典。”“我也是,”另一位先贤道,“说来惭愧,我连那书典封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都没看清楚。”“阿彰这小郎君确实是了不得……”一众炎黄人族族群前辈先贤忽然停住话头,对视一眼后齐齐笑开。“这不正是好事?”“时逢乱世,有我人族绝顶英杰出世成长,我等当为族群贺才对。”“不错,当为炎黄族群贺。”“贺!贺!贺!”这些炎黄人族族群前辈先贤所能调度影响到的文运、族运在早先时候就已经达到了巅峰,这会儿任他们再是夸赞、承认孟彰,炎黄人族族群里的文运、族运也不能再给予孟彰更多的分流。但这不代表一众炎黄人族族群前辈先贤的赞许对孟彰就再没有任何用处了。金銮殿中那些被孟彰不断汲取、解析乃至吸纳的繁复道蕴,此刻像是被打开摊放在孟彰近前、任由他浏览阅读的书籍,无比的配合,再不似更早时候的欲拒还迎。饶是沉浸在收获之中,孟彰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他小小地蹙起薄眉。但只在须臾间,那隆起的眉梢就又舒展放平了。孟彰完全没分神,仍然专注于他的汲取之中。倒是分坐在他两侧的两位门神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放下暗下准备的动作。“阿彰的底蕴比我们一众兄弟手足先前所料想的还要深厚啊,竟然连现在与他同一族群的前辈先贤都没能撼动他,让他显露出更多的跟脚来……”郁垒笑着传话道。神荼声音里也带上些许笑意:“这不是好事么?阿彰藏得越深才越安全。”郁垒沉默一瞬,再开口时候声音里的笑意都消减了几分:“但真的藏得太深,我怕炎黄人族族群的那些人会忌惮他……”虽然一样都是生灵,但不得不说,人族的心眼就是比其他族群的生灵多。也所以,他们总是想得很多。他们族群内部疑来疑去甚至引发争端、彼此谋算的事情不少,郁垒这些年来的眼界基本上都是在人族族群里扩展开来的。不独独是郁垒,其他的阴神们也都在他们人族身上学了很多。神荼一时也没能说话。少半饷工夫过去以后,他才道:“你我都知道,打从阿彰跟我们之间的渊源被披露以后,炎黄人族族群就不可能对他没有任何防范。”所以,忌惮是必然的,也是避免不了的。“但他们也确实是在接纳、承认阿彰。”神荼眯起的眼睛正看着孟彰头顶的虚空位置。那里,如水又如云一样的运数正在无声也喧嚣地涌动着。“更何况,”神荼收回目光,看向了阖目坐在那里的孟彰,“他们需要阿彰。”郁垒顿了顿,道:“炎黄人族族群,其实不缺英杰……”神荼点了点头,赞同郁垒的说法:“他们从来都不缺,但那不意味着他们能够舍弃阿彰身上所潜藏着的变数。”郁垒摇了摇头:“每一个生灵都是命运的变数。”神荼仍旧没有反驳郁垒。“是的,你说得没错,”祂道,“可变数与变数也都是不同的。”神荼目光转了过来。祂看定郁垒:“阿彰身上的变数,不独独只在于他自己本身的资质,更在于他的思考、他的判断。”“这么久了,你该也能看出来,阿彰跟其他的炎黄人族乃至是所有的天地生灵,最大的不同在哪里。”神荼轻叹一声,半阖的眼似乎没有看这天地,又似乎已经看尽了众生。而也就是这种状态下的神荼,忽然伸出手在孟彰侧近轻轻一掬。门神的神通施展,一缕微光从孟彰周身脱出,落在神荼向上打开的手掌掌心处。郁垒看着神荼手掌上托着的那缕才从孟彰身周接引过来的微光。“看,它可真美啊。”那是孟彰与天地交互、碰撞所溅生出的道光,也是他对时势、万象乃至天地的理解与践行。“是啊,”郁垒也是目眩神迷地看着那缕微光,情不自禁地点头慨叹,“它可真美。”再没有人身周的微光似它这般圆融,似它这般和谐,似它这般统一,似它这般纯粹又复杂。与当世的每一个生灵周身的微光比起啦,孟彰身上的这微光更像是被流水经年累月打磨过后的成品。神荼将拘禁着那微光的力量撤去,看着那微光似乳燕归巢一般地投入孟彰周身微光。旁人如何欣喜雀跃,如何赞叹沉迷,全都影响不了孟彰。起码这会儿是这样的,他仍在专心致志地汲取着那些在对峙中不断碰撞、消湮、增长的各色道蕴,将它们化入自己的梦境世界之中,填充梦境世界的脉络和枝节,让它们成为这一方方梦境世界未来成长、蜕变的基础。或许是因着孟彰这边厢留驻的神念太过于专注于修行和体悟,那边厢身在太学童子学学舍里的孟彰本体也受到了影响,周身气机一时收缩一时膨胀,隐隐有爆炸的迹象。倘若只是这般变化,孟彰倒也还能控制得住。毕竟是归属于他、由他自己锻造出来的力量,自然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是那种因道行进益而不断衍生出来的道途感悟,以及被这些道途感悟推动着不断壮大的梦道道基,却在持续不断地影响着孟彰的神志。孟彰修持的,可是梦道。梦乡在呼唤着孟彰,且这种呼唤还正随着他的梦道道基壮大而越发的强烈。即便是孟彰,这会儿也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一时之间,童子学学舍里所有小郎君小女郎们都往孟彰这边厢看了过来,以至于刚刚还算是热闹的学舍里一片安静。“阿彰你……”坐在孟彰前桌的王绅转了身过来,一面试探着开口一面小心地观察着孟彰。直到确定孟彰不介意,他才问道:“阿彰你要不先去睡一会儿?”王绅虽年岁不大,但却真不是那无知的小儿。比起孟彰昨日里没睡好这个猜测,他更相信是孟彰的修行导致了这一幕的出现。孟彰修行的是梦道。梦道!梦道的修行从来都是跟“睡觉”挂钩的。谁会真蠢到见孟彰打个呵欠就以为人家昨夜里没睡好了?王绅开口以后,谢礼和庾筱等人也都陆续开口建议,唯有昨日才正式入读童子学学舍的桓睢未曾开口,只单手托腮在旁边看着。孟彰也没有特意压制从道基处涌动而出的倦意,他随手合上手边的书籍,点头道:“多谢各位同窗关怀,我这边去东厢房那边求见学监。”王绅、谢礼、庾筱等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就都笑了开来。“正该如此。”孟彰拱手与他们一礼,果真就往东厢房那边去了。直到孟彰离开好一阵子,这安静的童子学学舍才又重新恢复了方才的热闹。但学舍里的话题也再不是早先时候各位小郎君小女郎们所想象的金銮殿上大朝会的情景,而是孟彰的修行。“孟彰他这是修行又要突破了吧?距离他上一次突破才过去多久,三个月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就是,明明才过去一个月余而已。”“竟然真的只有一个月余吗?我方才自己数了数,都以为是我数错了呢。没想到竟真就是只过去一个月余……”“我也是,我刚才都没敢开口,生怕自己说得不对,反倒令孟彰尴尬,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他竟然只在这短短一个月余的时间里,就在修行上又有了较大的进益。”“你们说,等我们下一次再在学舍里见到孟彰,他是不是要直接突破筑基去?”“突破筑基?应该没那么快的吧,以孟彰的资质,他完全不需要担心自己修行的进展会被拖慢,自当刚看重根基才对。”“赞同,我觉得孟彰也会选择继续蕴养他的道基。”“可是蕴养道基也不是想要蕴养就能蕴养的啊。你们看,孟彰方才都忍不住打呵欠了,说明他的道基都快要到压制不住的地步了。压制不住却偏要强求更厚重的根基,想着继续在筑基境界逗留,不更是会折损孟彰作为一个修士的根基么?”“就是,道基既然已经饱满,那就应该顺应道基感悟自然牵引道基蕴养神魂,水到渠成地完成突破才对,又怎么能够为了根基而强行滞留?我祖父都是这样教导我的。”明明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自己都没有到筑基的修为,却对筑基境界的修行乃至是筑基之后的养神境界的修行说得头头是道……桓睢那托在手掌上的脑袋转了转,将童子学学舍里的一片热闹景象看尽,唇边扬起几分讥诮。王绅本还在跟谢礼、庾筱两人说着些什么,这会儿眼角余光一瞥就瞥见了桓睢的表情,不由得动作一顿。谢礼和庾筱顺着王绅的目光看过去。桓睢察觉到了,却仍旧没有遮掩的意思,甚至还特意加深了唇角的弧度,让三个小郎君小女郎看得更清楚明白。王绅和庾筱眼底都要升起怒火来了,也就是顾虑着四家的脸面才没有当场爆发。谢礼看看这边两个,又看看那边一个,刚要像往常一样说些什么话来打圆场,但他目光在孟彰那已经空了的座席处停了停,那到了嘴边的话语竟是都收住了。“你待如何?”没有了谢礼转園,王绅紧盯着那边厢的桓睢,咬牙磨齿地问。桓睢嗤笑一声,给了王绅一个眼神后就不再理会他了。王绅心头怒火更炽。谢礼转了目光来打量桓睢,少顷垂落眼睑。桓睢抬眼,跟谢礼的目光对上。两个小郎君谁都没有别开视线,较劲一般地僵峙。童子学学舍里的那些热闹比此刻金銮殿上的热闹在孟彰心里还要没有份量,这会儿他只站在罗学监面前,强打着精神跟罗学监告假。罗学监眼睁睁看着孟彰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接连打了三个呵欠。“行了行了,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罗学监动作飞快地取出一枚令简来递给他,“你的假我允了,你且快些回去吧,莫要在这里耽搁时间了。”顿了顿,罗学监还是询问道:“这阵子赶回孟府里去时间还来得及么?要不然你直接在学府里修行,学舍可以为你开辟静室。”孟彰一时眼睛睁了睁。“开辟静室?”他几乎没能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