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扫过诸多阴霾,李睦、明宸、林灵尽皆垂眸沉心,念诵起《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果真是一部大道经典,即便李睦、明宸和林灵这三位小郎君小女郎功行未足,可他们以三清道气加持,为童子学学舍里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诵读这一部《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其效果也仍旧是不差的。王绅、谢礼、庾筱等小郎君小女郎们静静听着,也感受着心头被清清净净的道意洗涤过以后的平和轻松。待到一遍《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诵完,李睦、明宸和林灵三人齐齐一拍脑门。那清静气、如意气、灵宝气当空一转,齐齐收拢,没入他们三人脑门中消失不见。李睦、明宸、林灵三人面上肉眼可见地显出几分倦怠。谢礼和庾筱对视得一眼,齐齐看向了王绅。王绅盯着李睦、明宸、林灵三人沉默得一瞬,当先从座席上站起,拱手与他们一礼。谢礼、庾筱及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也都从座中站起,拱手与他们作礼而拜。“多谢三位同窗。”王绅当先道,“三位同窗的好意,我等领受了。”日后,必有所报。听出王绅这句话未尽的意思,白星、花萦两个看向李睦、明宸、林灵的目光,更多出了几分羡慕。不过,或许是因为受了《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道意的洗涤,李睦、明宸、林灵三人倒仍是平和安定。“不必如此。”李睦代明宸、林灵道,“我等不过是略尽了心意而已。”王绅摇头,他思量一阵,看向了谢礼和庾筱。望见王绅眼底的询问,谢礼和庾筱细想片刻,也都点了点头。王绅于是便又与李睦、明宸、林灵三人端正一礼,问道:“我有一言,不知三位同窗可能听一听?”明宸、林灵心下一动,齐齐看向了李睦。李睦目不斜视,只看定了王绅,他颌首:“王小郎君不妨直说。”王绅果真便直接开口了。“我观这《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在平复心境、护持心神上别有殊妙。未知这《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我等可否能学?”明宸、林灵心头有喜色升腾不休。李睦仍然平和,他只道:“自无不可。”“不知到底有多少位同窗想要学的?”李睦先问。学舍里的各位小郎君小女郎们已经按捺不住了,待李睦开口问起,他们便各自作声。“算我一个。”“也算我一个。”“还有我。”“我也来试一试吧……”看着这些雀跃的同窗,王绅、谢礼与庾筱也只是含笑看着,并未见任何不愉。白星、花萦在旁边见得,却是只有沉默。但林灵面上未显却流于姿态的欢喜实在是刺得花萦的眼发痛。“……这些世家高门的郎君女郎们,居然如此轻易就给他们三清道脉抬了一手……”花萦给白星传音,抱怨道。她也只能跟白星抱怨了。就眼下这一整个童子学学舍里的场景,她不论是跟谁说出这话,都只会平白招嫌。哪怕是原本跟他们处在同一立场里的石喜。花萦目光瞥着边上也有些跃跃欲试的石喜,很有些无奈。白星回转目光看她一眼。“没甚稀奇的。”他平淡道,“这些世家高门的郎君女郎们见惯了好东西,哪一个是不识货的?”花萦张了张嘴,要给白星说些什么。可不等她话语出口,那边白星的声音就又传过来了。“既然都知道是好东西了,既然东西都已经摆到面前来,伸伸手就能带走,你觉得他们会不要?”“这些世家高门的嫡支子弟,可没有那么蠢。”世家高门,为什么能够一直立于百姓之上呢?这就是原因之一了。他们比寻常百姓更知道怎么去抓住机会,更知道……想要得到,就必须要有所付出的道理。花萦彻底沉默了。她看着身侧的石喜张嘴,对李睦、明宸和林灵开口,“我可也能算一个?”在她的目光中,李睦、明宸和林灵齐齐笑开,对石喜点头,欣然给了石喜答复。“……我们,该怎么办?”白星安静了少顷,给出唯一的答案:“等。”花萦怔怔看向他。白星却没有回望她,而是看着前方李睦、明宸和林灵身边的热闹友好。“得……等到什么时候?”花萦又问。白星这次终于回转了目光看她:“等到……属于我们的机会再来临的时候。”花萦皱了皱眉。白星道:“这一次,因为孟彰,三清道脉的机会就到了。下一次……”“说不得,就该是我们的机会了。”花萦默然半饷,问:“你觉得,还会是因为孟彰吗?”白星拧眉细想一阵,对花萦颌首。“你我皆知,孟彰身上……有阴世天地的气数。我等的事情若想要顺利,少不得要借一借他的机运。”花萦问:“那你知道要怎么借了吗?”她其实更想问,白星他敢去借吗?白星一时无言。花萦也跟着沉默了下来。眼见着李睦、明宸、林灵已经欢欢喜喜地回到了自己的座席处坐下,白星才忽然往花萦那里传了一句话:“总得要去试一试。”“只要我们把握住分寸,”白星道,“应该是不必太担心的。”花萦也听出了白星话语中的不确定,但她细看得白星一阵,想说的话就都收回来了。白星不知道他的动作,很有可能会触怒孟彰,甚至是触怒孟彰背后的人吗?他知道。但有些事情,总是要去做的。不说道脉之内,就是他们自己,甘心眼看着原本在这帝都里还勉强算是势均力敌的两方道脉力量失衡,甘心看着他们被李睦、明宸和林灵远远甩在后头吗?凭什么?!“对的,”花萦喃喃道,再一次说服她自己,“只要我们把握住其中的分寸,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白星、花萦这两个小郎君小女郎净顾着说服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原本眉眼间还带了一点喜意的石喜,正在沉沉看着他们。这两个人……在白星、花萦心神回转的前一刻,石喜收回了目光。他看着手上的《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难怪三清道脉的人在他们酆都里就是要比北辰阁和瑶池派的人体面。告假的孟彰,其实并不只是在童子学学舍里掀起一片不小的涟漪,就连整个帝都洛阳的某些地界,都激起了些变化。就似谢远,似孟彰名下的那些商行、农庄,更似帝都乃至是安阳郡里的孟氏族人,还包括散在帝都各处的鬼婴胎灵们,同时还有帝城里的司马慎。挥退了近侍后,司马慎也是很有些怔忪。“不愧是孟婆的幼弟,不愧是备受各家关注的资质……这等修行进度,委实是惊人。”司马慎暗叹了一句,不觉回转自身。“他修为进展那般迅捷,我也不能慢。”他道,伸手从随身的小阴域里摸出一缕地脉龙气来。这一缕地脉龙气,是几日前他阿父武帝司马檐着人送过来给他的。对于他们这等阴灵来说,地脉、水脉、阴脉的龙气,可谓是绝顶的修行资粮。哪怕是他阿父手里,也没有多少。这一缕地脉龙气……司马慎很清楚,就是从他阿父武帝司马檐那边给他腾出来的修行资粮。垂了垂眼,司马慎压下心里的感慨与无奈。他站起身,转身往内室里走。独属于他的修行阴域,就在那里。“……还是修行吧。”投入那方乳白梦境世界的孟彰,却不知道他的这一次破境,到底都在帝都、安阳郡里激溅起怎样的涟漪,他正睁着眼睛,茫茫然地打量着现下的他自己。此刻的孟彰,并不是安阳孟氏那个面带病弱之气的小郎君,而是……一条丈长的银白游鱼。跟孟彰在月下湖里见到的那些银鱼很有些相像,但又不完全相似。不过认真说的话……孟彰苦中作乐地想:那大抵是月下湖的银鱼们像此刻的他。沉定了心神,孟彰开始着力掌控这一具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