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观的据点建在竹林身处,一处浅绿色的深潭旁边。
潭水的中心悬着一座木屋,从外边看不到任何支撑它的结构,看上去就像是凭空存在于此那样。
这便是观主的居所。
不远处是水门弟子的宿舍群落,房屋的用材虽然不过是木头和麻绳,却也有条有理,错落有致。
此时,潭水中央观主的居所内,清风徐抚,潭水依依。清水观观主李温为背着双手,站在窗边,一边眺望远处,一边默默观察着后方两人。
这后方两位,一位是先前观主与三公主论道时,突然从竹林上方坠落下来的褴褛老者;另一位则穿着白袍,长须至胸,脸上总是带着和蔼的笑。
儒家白经纶,国子监八直讲之一,擅长诗词之道。
儒家讲究修身养性,与国家社稷,为君王分忧,所以在大周之内,最受朝廷欢迎。墨家讲究兼爱非攻,虽然在朝廷中不受待见,但因为思想深刻,且所做之事多对百姓有益,所以在大周内也有着不错的名声。
唯有仙风道骨的道家,虽然一直以来与儒墨二家并称,却因为隐居世外,且无实绩,往往只会被百姓用崇敬的话谈论几句,而不会真的有什么信奉之人。
不过,在世俗眼中三家互相敌对,互不干涉,但在三家之中,倒是常常有一些私交产生。
这国子监的直讲白经纶,便常常趁着假期,与清水观观主浪酒闲茶,坐而论道。
今天前来也是为此意,虽然遇到褴褛老者是意料之外,不过白经纶倒也不显得多么惊讶,反而是乐呵呵的献上伴手礼。
“这是我的学生赠予的西湖龙井,具有生津止渴,提神益思的功效。”
他将茶叶放到桌上,正想拿来茶杯泡茶,却忽然看见面前老者竟是不管不顾,抓起茶叶就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
白经纶见了,无奈摇头道,“多年不见,雷兄还是如此...富有个性。”
“他在土门那边憋坏了,此次溜到我这儿,自然是要大肆发泄一番的。”
观主李温为盯着潭水,状似随意的回了一句。
白经纶点点头,随即接着说道,
“昆仑道门建立六百年载,除招募弟子外,都只在云峰之上休养生息,不问俗世,怎么李兄近日却带着水门弟子举门搬迁至此?”
李温为拿来小包龙井,给白经纶泡上,笑道,“是温院长派你来了解消息的?”
白经纶摇头,“院长苦心钻研儒道,不问外事,怎会有闲心猜忌别门?是我自己要来的。”
“莫非是什么隐秘之事,不方便透露?”
李温为摇头,接着说道,“李某此次下山,有两个原因。”
“第一,至今大约两个月前,路堂主于峰顶观人世时,察觉到北方有异像。”
白经纶眼神一眯,李温为说的路堂主,自然是道家金门堂主路静云。她的推衍之法在世间也是极其罕见,预测几乎从未出错。
路堂主说北方有异像,难道说北燕那边又在打着什么算盘?
似乎是看透了白经纶的心思,李温为摆摆手,随后随和说道,“鬼魄四散,妖灵哀嚎,这些是路堂主观到的北燕皇城的气运之象。不过,异像的起源虽然在北燕,但那些逃离的魑魅魍魉,最终却是都汇集到了永安城中。
白经纶
(本章未完,请翻页)
摸了摸胡须,“北燕异像怎会影响永安城?且不说永安内外都有木门设立的护城阵法,院长也并非单纯皓首求经,踏入亚圣境后,院长圣魂不灭,一直关注着外朝的一举一动,而北燕则是重点关注对象。”
“你们掌门可有传信?”
李温为叹息着摇头,“此事,掌门也只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认识到事关重大,所以将我派来。”
白经纶点头,随即接着问道,“李兄刚才说下山有两件事,第二件事是?”
李温为听后,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看向了桌对面吃着茶叶的老者。
“他要收徒了。”
这不可能!他的寿元应该还有至少百年才对!白经纶大吃一惊,他上下打量老者许久,惊讶道,“为何这么着急?”
吃着茶叶的老者终于停下动作,他抬起头,浑浊的双眼与白经纶对视,不发一言。
白经纶顿时感觉有如一头洪荒猛兽盯着自己。
他暗中用了儒家心法平息心情,随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聪明的不再多问。
毕竟这位老者的收徒,涉及到道门的隐秘。
房间静谧了一会儿,白经纶又说道,“既然水门集体搬迁至此,李兄可有入朝为官的想法?”
李温为呵呵笑道,“官场之路可以选择,但不是必要。”
白经纶也不气馁,接着问道,“你的弟子们,做官意愿如何?”
当今朝堂,半数掌权者为儒家国子监的学生,虽然对儒家大有裨益,但对皇室来说,还是有一家独大的嫌疑。
所以白经纶丝毫不介意道家子弟入朝为官,为他们分担些许忧愁。
李温为沉吟一会儿,脸色严肃道,“若是他们有这个意思,那便由着他们去。”
白经纶听了,放下心来。
话题过后,观主的房间,再次陷入一片静谧之中。
不多时,窗外传来了破浪的声音。一位身着黑色道服的女童踏水而来,在窗外拱手行礼道,“师傅,大师兄来了。”
宋璞瑜?前几日不是刚嘱咐这小子要考校修行,怎么,觉得自己肯定能过关了?李温为面色如常,“让他进来。”
女童刚离开,白经纶看了眼眉头微皱的观主,呵呵笑道,“怎么?你的大弟子又做了什么离经叛道之事?”
白经纶与观主交往许久,有关这个性子顽劣的大弟子的轶事,倒也听过许多。
李温为听了,也不反驳,而是无奈叹道,“白兄有所不知。老夫去年三月将璞瑜派来永安城,明为采集情报,为水门寻找据点,不过我的本意确实是让他跟随他的伯父赵文星学习医术。”
白经纶点点头,这赵文星是名为德济堂的药店的店主,虽然只是家小店,但因为医者医德,在城西的贫民区风评很好,所以国子监也略有耳闻。
李温为接着罕见的露出怒容,“哪知璞瑜来了九月有余,不但情报没采集多少,医术也只是学了皮毛,一年过去竟是一个病人都没诊治过,实在是气煞老夫。”
白经纶哈哈大笑,随即安慰观主道,“医人之术本就讲究沉淀,何况在我认识的匠人里,三年拜师,三年学艺,三年劳作,三年耕耘,为了学门手艺匠人尚且要学习十二年之久,这医人的本事自然要多些时日学习才对。”
李温为无奈摇头,“兴许确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实是老夫急于求成了。”
不一会儿,茶水微凉,又是一阵破浪声传来,女童牵着苏庭石的手,背后跟着宋璞瑜,站到窗边。
宋璞瑜老远就察觉到师傅的居所内有三个超然的存在,所以一到窗前就连忙拱手道,“弟子宋璞瑜,拜见师尊。”
苏庭石跟着作揖。
“免礼。”
观主摆摆手,随即大手一挥,苏庭石便感觉到一股神秘力量作用在身上,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和宋璞瑜已经站在室内,而女童则是不知所踪。
“这就是道家的力量吗?有点酷炫啊。”
苏庭石对剑心体系坚定不移的心思稍微动摇。
注意到宋璞瑜带来的陌生男子,将苏庭石上下打量一番后,观主心中了然,询问道,“你是苏庭石?”
“正是晚辈。”
观主赞许的点点头。早在前些日子训斥宋璞瑜时,观主便常从大弟子那听到苏庭石的名号,年纪与宋璞瑜相仿,医术高明,且有仁德之心。
做事踏实,不莽撞,对待问题肯认真钻研。
也是因此,堂主赵文星才同意将教导宋璞瑜医术的事情交给他,从今日看来,此子确实性子沉稳,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不过,毕竟只是听宋璞瑜口头传述,苏庭石的品性如何还有待考证,所以堂主很快转移视线,看向宋璞瑜道,“说吧,找为师何事?”
见到宋璞瑜的眼睛似乎打量着一旁的两位,观主笑呵呵道,“这二位长辈,一位是儒家的白经纶先生,可以说是大周诗坛的魁首。”
观主接着介绍,“这另外一位嘛...姑且看做是道门的长辈。”
“你们可以称呼他雷老。”
道门的长辈,怎么没见过此人?宋璞瑜心中疑惑,表面上却是恭恭敬敬,“弟子宋璞瑜,见过白先生,雷先生。”
苏庭石跟着作揖。
本以为宋璞瑜才是今天的交涉人员,自己只是陪着他来走个过场,哪知苏庭石刚做完揖,就注意到一直沉默不语的那位雷老前辈突然睁开双眼,苍老的眼眸死死盯着苏庭石。
我难道面相像他去世多年的儿子吗?在心中开了个不算好笑的玩笑,苏庭石咽了口唾沫,尽力让自己保持端正的态度。
白经纶倒是没注意到雷老的异状,他朝宋璞瑜呵呵笑道,“不必多礼,老夫今日只是来与观主叙旧,你们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宋璞瑜点点头,随即将昨日与姬柔谨的讨论悉数讲了出来,当然,要对付郑公子的话他没有说,只片面夸大了郑公子纨绔子弟的本性,在报复德济堂这件事上,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观主前半段听的还微微点头,可听到德济堂需要偿还二十万两白银时忽然变了脸色。等到宋璞瑜说完后,他才故作平静的说道,
“所以,你是来问为师借钱的?”
宋璞瑜大喜,朝观主笑道,“师傅可以接济弟子?”
观主摇摇头,无奈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为师身边断没有那么多银两。”
“不就是白嫖习惯了没赚过钱嘛!”宋璞瑜在心中对师傅鄙夷一阵,知道师傅秉性的他倒也不气馁,而是接着问道,“弟子知道。所以弟子今日来,其实是另有所求。”
观主不说话,只是微微颔首,静静等着宋璞瑜的发言。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