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又绕回了原点。
林渐让皂化去调查七号为什么要把银戒指戴在中指上。
皂化查到了朱景与身上,朱景与说是小轩教他的。小轩说是七号教他的。
所以七号为什么要把银戒指戴在中指上啊!!!
就因为中指七号是报恩的数字吗?
这是什么鬼逻辑!
要不是半夜怕吵到其他人,皂化早就吼出来了。
不过,他已经身心俱疲了。
有个离谱的答案总比没有答案好,回去交差吧。
皂化从沙发上坐起来,竟有点舍不得。
不仅仅是小轩家的沙发价格昂贵,躺感舒适,人一躺下,就像陷进一场美梦,舍不得醒来。
还有小轩家的夜宵和空旷的房间,不用一张眼,就看到站在冰箱上的玉虚,早上还能睡会懒觉,不用被士可杀叫醒。
只是再好的沙发,自己也要离开了。
皂化叹了口气。
小轩见皂化难得坐起来,以为他饿了,问他要不要吃夜宵?今天特意叫做饭阿姨提前做了夜宵放在冰箱里,你要吃,微波炉热一下就好,要我给你端上来吗?
“不用了。”皂化看着小轩,要走的话竟说不出口。
“真的不用吗?你最喜欢的招牌鸡肉饭呢。”小轩极力推荐。
“真的不用了。我要走了。”皂化说。tehu.org 火鸡小说网
“你要走?这么晚了去哪里?明天什么时候回来?我放学后能见到你吗?”
“明天不回来了。”
“后天呢?”
“后天也不回来。”
“大后天呢?大大后天呢?大大大……”
小轩说不下去了,泪水流下来。
皂化不知所措,不知该躺,还是该站起来。
小轩是个孤独又聪明的孩子。他早就从皂化的异常举动知道他要走,笨拙地用各种理由求他留下。
“你以后再也不回来看我了吗?”小轩擦擦眼睛,泪水停了一下,还是唰唰地流。
皂化本想说会回来看你的,可心一硬,还是摇头,说:“不会。我毕竟是仙尊。”
“你要回到其他仙尊身边吗?就算你是仙尊中最失败的那个仙尊,可也还是想跟仙尊一起交朋友的,是吧?”
皂化坐着帮小轩擦干眼泪,再次强调:就算你说的是真话,也不要当着我的面说好吗?我走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仙丹,我炼给你。你说吧。
无视丹,勇敢丹,聪明丹,喜欢丹。
来小轩家,炼了这么多仙丹,小轩一个都没吃。
这次要走了,一定要给小轩留下一个用得上的仙丹。
小轩终于不哭了,问有没有“不要走丹”?
皂化摇头,说没有。
小轩又问:那有没有“你走了我一点都不难过还是很开心的丹”?
皂化摇头,说没有。不过,有开心丹。你要吗?
小轩摇头,说我想要的是真正的开心。不是吃了开心丹的开心。
皂化说,吃了开心丹的开心,就是真正的开心。
小轩说不是,不用了,我吃这个就好了。再见。皂叔叔。
小轩拿出一颗软糖,皂化看了,是自己一开始住进小轩家,给小轩炼的无视丹。
小轩背转过去,举起手往嘴里塞了一颗,然后转过身来,茫然看着皂化,目光好像穿过一团空气,扭头四处看了看,似是不理解自己睡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跑到这个房间来了。
他转头走出房间,皂化看他走开,这才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外走。
到了一楼,小轩爸妈早就吵好,各自回房间了。
皂化总觉得可能是小轩家太大,每个人,包括做饭阿姨、保姆都有各自独立的房间,才让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孤独。
他打开门,正要出去,又回头看向厨房里的冰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冰箱前,打开,上层放着一盒密封好的招牌鸡肉饭。
他拿出来,关上冰箱,出了门。
门刚关上,二楼楼梯口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小轩走到一楼,站在冰箱前,好像梦游般盯着冰箱发呆,过了好久,他打开冰箱上层的门,踮着脚往里看,然后笑了。
……
……
……
皂化躺在小溪边的一块石头上,头枕在双手上,看着天上的白云发呆。
他回来的很及时,受到了紫阳的表扬。
空中传来一声长啸,一个人影罩下来,阴住皂化的眼。
逆光剪影中,紫阳凌空长啸,仿佛沉雷游空。如果不看脸,还是挺帅的。
秦借晚正拿着录音设备收音,玉虚站在树梢上,枝头轻摆,他双手负背,也跟着上下起伏,盯着紫阳。
紫阳回旋斜飞,掠过水面,泼剌一声,破开水面,虚抓了一把,再一个翻身,跳回岸上,问秦借晚:“怎样?都录进去了吗?”
秦借晚比个ok的手势。
紫阳点头,正要准备下一个动作,玉虚说:“不行。再来一次。”
紫阳和秦借晚同时抬头,眯着眼往上看。
玉虚的彩虹长袜在绿叶中格外显眼。
“哪里不行?”紫阳问。
“高度不行。”玉虚说。
“高度不行?”紫阳仰头仰到脖子酸。
玉虚拿出一叠打印好的A4纸,指着念:“七号应了一声,身形暴起,一脚踏石,纵起八丈高,空中长啸,连着回旋斜飞而下……你刚才跳了九丈高,不是八丈。”
紫阳和秦借晚同时扭头,看向刚才跃起的位置。
嗤嗤两声,玉虚弹指,射出两道剑气,贴心地标出八丈和九丈的高度。
玉虚:“你说的。所有声音要严格按照脚本来。”
所谓的脚本就是原山的日记。
紫阳确实说过这话,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咬牙说:“那我再跳。”
紫阳身形暴起,一脚踏石,纵起,长啸——
“低了!”
再来。
一脚踏石,纵起,长啸——
“高了!”
玉虚的指点声伴着紫阳的长啸此起彼伏,交叉错杂。
林渐走到皂化身边坐下,先是看看皂化,再顺着皂化的视线,看看天上的云。
“你怎么了?”林渐问。
“没怎么啊。”皂化看着云。
皂化还像以前一样躺着,一动不动,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忧伤。
“我看你昨晚回来,微波炉热了招牌鸡肉饭,一边吃,一边掉眼泪,是怎么回事?差点以为你把士可杀炖了,做成招牌鸡肉饭。”
林渐的心还很慌,要是士可杀真的死了,还是惨死在皂化嘴下,玉虚能把家里的屋顶给掀了。
“没什么。”皂化坚持自己的回答。
“真的没什么?”林渐还是很担心皂化,像皂化这么懒的人,都有让他忧伤的事,实在是很罕见。
“真的。”皂化说。
“那就好。你虽然最懒,但是四仙尊中最让人省心的也只有你了。”林渐说。
这时玉虚还在高高低低地指点紫阳,紫阳已经快到爆发的边缘,潺潺溪水一半结成寒冰,游鱼空悬其中,仿佛时间停止,另一半沸腾炎烈,电光逸散。
林渐叹气,叫秦借晚去劝架。
秦借晚诧异,为什么要劝?我就是想看他们两个打架,才故意用引力魔掌让紫阳跳不准的。
玉虚和紫阳同时扭头看秦借晚。
林渐已经做好劝三个仙尊不要打架的准备,一会儿原山就要过来,把小溪边上打出各种奇怪天坑,很难解释啊。
还好紫阳最先扭头回去,假装没听见。
玉虚冷冷一笑,假装在看云。
秦借晚扼腕叹息,只恨没离间成功。
林渐让他们三专心录音,不要再节外生枝,然后又坐回去开导皂化。
林渐抛出一个新问题,让皂化不要胡思乱想:“已知一个男人甲把另一个男人乙绑在椅子上,甲戴上面具,拿袜子塞住乙的嘴,然后开始扇乙的巴掌。请问甲乙是什么关系?”
皂化还是躺在石头上,一动不动,没有回答,还像在跟石头比赛谁更像石头。
这时紫阳那边终于跳到八丈高,完成录音。
紫阳盘膝坐在溪中一块大石上,双掌虚夹,对着皂化喊:“该你了。”
皂化要去扮鱼了。
林渐本以为皂化心情低落,不会过去,谁知道紫阳一叫,皂化就直直坐起来,笔直趟水走过去,然后往前一倾,前胸后背刚好被紫阳双掌夹住。
紫阳似是没料到皂化如此听话,呆了一下,提醒皂化:一会儿我要用龙虎观月法烤你,你忍着点。
皂化眨眼睛,算是同意。
紫阳双掌热力一催,皂化身上衣服顿时烫出两个洞来,一股焦味散开来,小溪里刚刚解冻的鱼摇尾游开。接着,呼的一声轻响,一股热浪袭来。
秦借晚只是拿着设备录音,没什么反应。林渐倒是大吃一惊。
以皂化的丹道仙尊实力,常年坐在丹炉边,这点热力也许算不了什么,可是皂化一点反应都不给,好像死鱼一样,瞪着眼睛,看溪里倒映的天空。
这家伙——该不会失恋了吧?
之前报第六恨的时候,紫阳连续感情受挫,也没见紫阳伤心到这种程度。
“好。下一个。”秦借晚戴上耳机,重新听了一边热浪袭来的细碎背景声,冲紫阳竖个大拇指。
紫阳松掌,正要站起,顺便问一下皂化是要回岸上去,还是躺在石头上让水流降一下温。
树上却传来玉虚的声音:“不行。再来一次。”
紫阳抬头看向玉虚,“哪里不行?”
玉虚:“温度不行。”
紫阳:“温度不行?”
这个理由荒谬到让他发笑,“脚本上哪里写了烤鱼温度?”
玉虚拿出脚本,读出来:“七号双掌一合,远远的,一股热浪催来……鱼皮略焦,鱼嘴吐出白白的蒸气……从文中已有线索,可以推断出当时七号掌心的温度应该是350度。而你刚才的温度是500度,高了。”
“喂!能催生热浪,怎么可能只有350度!500度都是我怕伤人,调低了的温度!”紫阳抗议。
玉虚拿出自己化学专业的毕业证书,强调自己判断的专业性。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林渐站在秦借晚边上,也提出一个困扰自己很久的疑问:“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什么?甲乙什么关系?”
“不是那个。七号他——有这么强的内力吗?会不会原山写得夸张了一点?”
那边紫阳一掌按在皂化背上,热浪滚滚,玉虚说高了,低了,紫阳跟着调整。
这边秦借晚扭头看林渐,一脸吃惊的样子。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林渐问。
“空手烤鱼而已,最粗浅的功夫了。这叫内力强?你知不知道我引力魔掌施展到极致,可以凭空造出一个温度高达一万亿摄氏度的小型黑洞!可以烤熟一个星球的鱼!这才叫强!”
秦借晚双手松开,录音设备凭空浮着,就要给林渐展示一下自己的黑洞引力魔掌。
林渐揪住秦借晚的衣领,叫她丫的赶快住手,不准肆意破坏我心爱的星球!
而且——我说的是凡人啊!对凡人而言,七号的内力算强的吧!不要拿你们仙尊的水平去衡量啊!
林渐冲秦借晚的耳朵眼吼,总算吼回了秦借晚的理智。
“哦。早说嘛。跟凡人比,确实算强的。”秦借晚说。
另一边紫阳和玉虚的温度调节也进入了最后的微调阶段。
“多少了?”紫阳额头出汗。
“370度!”玉虚站在枝头,双目有如日月朗照,聚焦在皂化的背上,从背上的肉香和焦黑程度判断刚才紫阳的掌心温度。
“这回呢?”紫阳又拍出一掌,嗤的一声烫响。
“360!”
“这下呢!”
“350!”
玉虚和紫阳相视大笑,之前的芥蒂在这一笑中消失于无形。
紫阳笑完,双掌下的皂化一动不动,比烤肉还懒,至少烤肉还会卷一下,滴个油,表示一下自己残存的活力。
紫阳吃了一惊,把皂化翻了个面,掐他人中,问他还好吗?这点热力不至于把你一个丹道仙尊烤糊吧?
皂化还是直愣愣地看着天,眼神中全无生气。
紫阳对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联想到昨晚皂化回来,难得一见的去厨房打开微波炉,热了一碗招牌鸡肉饭,一边吃一边掉眼泪。
紫阳大概明白皂化出了什么事了。
失恋。
只有失恋,才能让一个男人委顿成这个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样子。
也只有失恋,才能让皂化这么懒的男人用微波炉热饭吃。以往的他,别说用微波炉热饭了,水果都是从来不削皮也不洗直接吃的。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紫阳问皂化:“你疼吗?”
皂化说:“我的心疼。”
那就对了。
紫阳甚至连皂化心疼的原因都找到了。
依云餐厅卖招牌鸡肉饭的老板娘。
痴儿!你已经深陷情海,无法自拔!
你当谁都能像我一样,在情场中历经挫折和漫长的苦恋,仍能理清自己的定位,从痛苦中走出来,昂扬向上,继续期待一段崭新的恋情吗?
紫阳抱着皂化,掉下眼泪,仿佛在皂化身上看到了过去那个自卑脆弱的自己。
原山踩着树叶走到小溪边,看到林渐和秦借晚,看到树上的玉虚,又看到小溪中大石头上的紫阳和皂化。
皂化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紫阳抱着皂化哭泣,晶莹的泪水掉到皂化脸庞上,滑过脸颊,融入小溪。
原山小声问林渐:“他俩是情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