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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最终还是陶朱公打破了沉寂,道,「先生刚毅木讷,果然是个仁者!」

「鄙人是墨者。」我道。

「敢问先生,墨子说:『虽有贤君,不爱无功之臣;虽有慈父,不爱无益之子』。可有之?」

「有之。」这是墨子实用主义者的最佳阐述,不过在这个浪漫的时代,实用主义者被视作小人,是被诟病的。

「可是断章残句?」

我摇了摇头。

「那岂不是说墨子是位只重实利的小人么?」陶朱公叫道。

他故意装作惊讶,迟迟方才闭上了嘴。我有足够的时间看到他牙齿和舌头。牙齿健全,虽然微微有点黄,不过绝对不是一个老人的牙齿。舌苔干净,颜色正常,可见脾胃也很好,不像老人那般弱。他说了这么多话,嘴里的唾液连丝并不多,这完全就是壮年人的身体表徵。

「重一己私利是小人,」我道,「重天下之大利还是小人么?」

「不然,照墨子所言,那天下侯王有什么用?为什么还要他们呢?」陶朱公道。

「的确如此。」我道,「侯王本该为天下贞,代天滋养生民,维护四境,流通财帛,使贫者富,富者达,达者安。这就是为什么需要侯王的缘故。若是侯王做不到这点,还不如不要。」

陶朱公嘆了口气道:「难怪孟轲说墨者是无君无父之辈。」

因为墨子说的兼爱是误差等的爱,所以孟子说他无父。又因为这种价值观的差异,孟子说他无君。在孟轲看来无父无君已经是最大的咒骂了,但对于本来就没有忠君想法的墨者来说这不过是桀犬吠尧。

「自有人类以来到三皇,有多少年?」我问陶朱公道。

陶朱公摇了摇头,道:「年岁之久不可考也。」

我道:「即便不可考,我也知道在黄帝之前有人的年岁,肯定比黄帝至今的年岁长久。」

「先生何以得知?」

「公没读过《黄帝内经》么?」我惊讶道,「其《上古天真论?第一》中,开宗明义便是:黄帝问天师岐伯曰:『余闻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今时之人,年半百而动作皆衰者,时世异耶?人将失之耶?』由此可知,黄帝之前更有上古之人,春秋可度百岁。而黄帝至今,满打满算方才不过二千年,在上古之人不过是二十余世而已。」

陶朱公面有不甘,却还是点了点头。

「在黄帝之前有天真之人,却不闻天真之君,可见君侯未必是必须有的。」我道,「儒者认定天生君王以治人,实在是大谬。而且燎可以断定,而后又两千年,君王必将成为天下之大害,最终为天人共弃。」

陶朱公这才点了点头,道:「得闻先生此言,某总算放心了。」说罢击掌三下。陶朱公身后墙壁缓缓挪开,我这才发现原来那不是墙壁,而是一面巨大的屏风。屏风之后两个女童一左一右撑扶着一位老者,这才是真正的老者。

这位老者双眼浑浊,好像随时都会流着眼泪,皮下已经干枯得没有脂肪。头顶上的头发已经稀疏得连发髻都抓不起来,只是在额前系了条一字巾。只是十月份,他却已经用厚重的被褥盖住了腿脚,好像只能睡在那里似的。

他振了振衣袖,露出鸡爪一样的双手,朝我拱了拱,开口道:「诓骗之罪,还请先生见谅。」声音苍老,却不乏高亢,这位老先生看似油尽灯枯,却还颇有阳寿。

之前那位陶朱公一改沧桑的声线,道:「这位才是寒家家主,第五世陶朱公。」

「这是老朽长子泰,待老朽阖目之时他便是陶朱公,也不算欺先生过甚。」五世陶朱公笑道,「不久之前老朽被人算计,废了双腿,只能卧榻,还请见谅。」

还有人能算计这位老先生的?!

我道:「不敢。」

「先生不问问,老朽被何人算计么?」陶朱公笑道。

「若想知道一人的德行,看他的朋友就知道了。若要看一人的地位,看他的敌人就知道了。」我一本正经道,「与陶朱公为敌之人,其地位之高,势力之强,不是鄙人一介流萤应当知道的。」

「呵呵呵,年轻,」陶朱公笑道,「睿智!可与吾家为友。」

这话真猖狂……

但的确是实情。

就像后世天朝子民突然间被一位人称涛哥的大佬叫住,涛哥说:「你娃不错,有资格当我的走狗。」听起来受到了侮辱,但考虑到双方的地位悬殊,我相信绝有不少人都会屁颠屁颠地说:「幸莫甚焉!」

「敢问贵氏之前的友人都有哪些呢?」我道,「若是志不同,鄙人实在不敢称友。」

陶朱公微微一笑,看了看朱泰。朱泰笑道:「先生知古通今,当知道我朱氏乃越上将军范公之后。」

我点了点头。

星火燎原 第21章 第一零四章 陶朱(三)

「自范公以后,我朱氏之友倒也有几个闻名天下的贤人。」朱泰低调地张扬这,「先生可听说过张孟谈么?」

「哦?是辅佐赵襄子破智伯,后为赵相,推行田亩制的张孟谈么?」

「先生博学,正是此人。」朱泰微微一笑,「此人便是我朱氏之友。其次一人,说来与先生还有些仇怨,但不可否认此人也是颇有才干。」

「吴起?」能跟我「墨燎」称得上仇怨的,只有吴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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