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女人带去宫城。」我对胥徒道,「主父或许会对她有点意思。」
众人之中除了许历一队知道赵雍在场,其他都没见过主父,听了我这么暧昧的话,不由哄堂大笑起来。我强忍着笑意,回到审判席上敲了敲法槌:「本案结案,佐府做好庭审笔录,判决拟个斩立决。不过以后凡是涉及死刑的,都得由王上批决方能执行。现在,嗯,下一个案子是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看着我?
还没到午餐时间吧?
「是不是要吃午饭了?」我疑惑道,「现在什么时辰?」
「回狐子,刚过了辰时末刻。」贾政道,「不过破了这么大的案子,不那什么一下么?」
「什么什么一下?」我更茫然了,这么个小案子,就算侦破了也没什么值得庆祝的吧。还好兵尉的人都回去了,否则不是当面打人家耳光么?
「继续上班,这种小事过了就过了。」我道。
「但是大家都觉得这个案子十分精彩啊。」贾政道。
「我擦!」我怒了,「那我们还要不要干活了?主父还扣着我的家眷,不好好干活难道就看着我们夫妻分离么!」
众人骇然,法庭秩序一下子就变好了。赵雍偷偷摸摸领着赵何往门口挪去,被我发现了。「那个要早退的,」我叫道,「转告一下兵尉,以后再有案子往我这里送,得付诉讼费。」赵雍拉着赵何大步流星往外走去。真是小心眼,我又不会收旁听费。
工作继续,我翻开简牍,开始审理今天的诉讼案件。
十几万人的城市,每天都会有大量鸡毛蒜皮的事发生。这还没有算进去被兵尉所分担的治安刑事案件,否则我会更忙。大宗交易争议是我最喜欢接的案子,这样可以多收诉讼费,不过这种高质量的案子比较少。就算发上了,当事人双方也会找个中间人调和,不愿意对簿公堂。
我一直忙到中午,正要去食堂吃饭,被王命传召。许历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号称陪我一起去。我把王命放在一旁,继续吃我的午饭。许历坐我对面,依旧带着桀骜的笑容:「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不怕主父的傢伙。」
「谨言,什长。」我道。
「你不是对人也很无礼么?」许历不以为然。
「是,」我说,「但是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无礼。话说,你干嘛这么兴奋啊,我倒霉你就有钱拿?」
「没,只是好玩。」许历侧过身,屈起一条腿,「我总觉得日子过得很乏味,现在就连仗都打完了,更看不到出头之日了。」
「没事了去城外看看搏击呗。」我顺便给十三郎打了个gg。
「打半天都打不死人,没劲。」许历道。
我看了看这个二十出头的二愣子,微微摇头,道:「等你长大就知道了,生活还是平淡点好。」
「说得你多老似的。」许历撇了撇嘴,「你不怕去晚了主父发火么?」
「我只怕主父不给饭吃。」我把饭粒都吃干净,抹了抹嘴,道,「咱们走吧。」
许历一跃而起,便舒缓着筋骨边往外走。
我有些羡慕他的健硕体格和永远发泄不完的精力。虽然在山里学了服气导引之术,身体有了极大的改观,不过也只能应付一下日常工作,一回到家就累得想铺床睡觉。好在现在有小佳做饭,省了我很大的麻烦。
主父在桐馆召见我。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位于外宫与内宫交界的别馆,发现风景很好,遍地都是梧桐。
梧桐可以说是我最喜欢的树了,不知道为什么邯郸人都喜欢领春木。在山中的时候,看着桐叶变幻色彩方能知道时光流逝不返。无数次,我们三兄弟坐在桐树下,开着玩笑,偷偷喝浆果发酵出来的饮料,就和上辈子躲厕所里抽菸一样快活。
原来这里就是桐馆。
「你在外面发什么呆?」
我一进去,还没来得及行礼,赵雍噼头盖脸就开始找茬了。
「想到师父了。」我说。
赵雍愣了愣,结束了找茬游戏,开始说正事:「你让他们把那女的送王宫里干嘛?」
「杀人动机有蹊跷。」我道,「照僕役的口供,此女本是续弦,过门已经六年,平日夫唱妇随相敬如宾。为什么突然会谋杀亲夫呢?」
「唔。」赵雍微微点头。
「而且死者的身份太敏感了,主父不觉得么?」
「一介商贾而已。」主父道。
「但是他买卖的是铁器。」我上前一步,「听兵尉说,赵军之中有一半的兵器都是从他那里买的。他凭什么能做这么大的买卖,他的关系网里有些什么权贵,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被杀,这些问题难道不值得深思么?」
我见赵雍不言不语,又道:「杀人动机无非三种,报仇,谋财,灭口。」当然,我没把某些连环变态杀手的杀人故事说出来。
「你是说,他知道什么秘密?」赵雍微微点头。
「我曾想过可能是张氏红杏出墙。」我道,「有些女人为了保住自己现在的荣华富贵,会採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不过后来想想不对。」
「哪里不对?」
「因为没有情夫参与。」我道,「杀人对一般人来说可是大事,岂有独立承担的道理?而且此女杀人之后步步设套,干扰侦察,可见机心深沉。法庭上被识破之后毅然自尽,这是想要将某些秘密带去地下。这样智勇双全的女子,绝不会为了某个男人丧失理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