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尉这个职务,在战时的时候可以出征,平时的时候就有些乏力了。平时军队解散,常备军在司马控制之下。司马虽然控制有兵,但是无权调兵。而国尉是兵权调权皆无。
似乎是为了抗议我在他不在的时候动了手脚,赵成回归朝堂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希望设铁官,处理赵国的开矿、冶金、兵器制作等事项。我当然没问题,庭推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可以明确知道赵国到底有多少铁,进行多大的战争。
「老臣举荐郭氏子欣。」赵成推荐了平时没在朝堂上露过面,但是很少有人不知道的人。
即便是我,也收到过郭氏的礼物。
而且可以算是贵重礼物。
之所以我没想过跟郭氏这个赵国新起来的豪商套近乎,一方面是我的确不缺钱,另一方面他是孟尝君田文的人。这事出自李兑之口,应该是可靠的。
我干掉了一个李兑,田文又要弄一个郭欣出来么?赵成这种态势,是准备跟田文一起对抗我了?太没出息了吧,你好歹也是一大把年纪,赵国的左师啊!
「大王,臣以为光有铁官还不足以使我国的兵器凌驾列国之上。」我开口道,「应当效仿秦国,设大将作,将少府并于其中,主管一国兵器监造。臣以为,墨氏滦平,素有贤能之名,善做百工,匪夷所思,可以出任此职。」
「喔,墨氏!」赵何的兴趣明显被提起来了,「他们送来的流马在宫中倒是颇为有趣,寡人也想看看,若是将一国匠作付与这些墨者能有何等惊喜!如右公所言!」
「大王,那么山泽地海之监管,交由谁人呢?」赵成出口道。
喔,对,少府除了制作器皿之外,还有山泽地海的监管任务。虽然现在山泽水泊已经默许百姓进行一定程度的开发收益,盗猎盗捕盗伐之事也不像春秋时代那样处置严苛,不过理论上来说这些都还是赵王的资产,别人不能动。
「唔,右公可有什么提议?」
「可以交于内史。」我道。
赵何很高兴。
「既然二公皆进贤才于堂上,寡人也来凑个数。」赵何清了清喉咙,「以缪礼为内史。」
缪礼是谁?我望向赵成,赵成也正好望向我。我见他没有说话,自己也就没有出言反对。反正今天对攻一个回合,我也不吃亏,何况我还有后手。
散了朝会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缪贤。没别的缘故,内史这么重要的官职被毫无预兆地授予一个姓谬的人,作为宦者令的缪贤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名字一看就是兄弟啊!
宦者令,最近又新加了内府车马令,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见到了我这位右师,略一迟疑方才摆出了一副谦卑的模样。我不挑剔礼数,但是很想知道内中变故,到底是什么人让他有了这样的胆色?
「缪礼出任内史,绝非在下的进言啊。」缪贤一副沮丧的模样,「他虽然是在下的堂弟,但与在下一向不和睦,右公略一查访即可。」
「他走的是谁的线?」我很好奇还有谁能直达赵王。
缪贤道:「是田王后。」
赵威后啊!
现在她还不能叫威后,也不能叫惠文后……为了区别赵何的生母惠后,她被人以田王后来称呼。这些人当然不知道田是氏,对于女子来说是应该称姓来表示血统的。但是谁又能指望一个没读过什么书的阉人知道田齐其实是姓妫的呢。
文明的演进,抑或说是崩塌,就是这么开始的啊!
我回到府上,根本不打算去想这位二十岁不到的小女孩怎么会有这么犀利的想法。在我前世的世界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即便踏上了工作岗位也多是被人欺负、利用的小菜鸟。
另一个人的名字突然闪现在我脑海之中:
——魏齐!
虽然不同于后世内外之别那么严重,但是现在已经隐约有了宫中和外廷的分野。赵王的那帮文学,看似和外廷的那些士人大夫没有区别,但跟赵王更亲密。他们时常伴随在赵王身边,难免会出谋划策,尤其是魏齐这样有能力的人。
是我多心了么?
不知道,但是自从魏齐跟随在赵何身边之后,我就一直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更让我不舒服的是,之前派出去的暗驭手终于回来了。他们潜入了赵雍的陵墓,破开棺椁,里面是空的。
许历坐在我面前,很肯定地说道:「一应随葬之物也与先王规制不符。」
赵人是很敬重鬼神先祖的,可以说是全天下最迷信的国家。如果赵雍的遗体不在棺椁里,还可能说是疑冢,但是就连陪葬品的规制都缺斤少两,那要么是赵何真的恨死了他爹,要么就是赵雍其实没死!
我想起了雁门郡守的那些亲卫骑兵。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相信赵雍就隐藏在那里!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他儿子,离开了主父宫,与饿死的命运擦肩而过!我终于扇动了蝴蝶的翅膀,改变了历史!
历史果然是可以改变的!
眼泪抑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哭,是因为终于知道赵雍没死?还是看到自己改变天下大势的希望之光?
「许历,」我道,「你在暗驭手中挑选好手,再走一趟雁门。」
「诺。」许历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