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夜,所有人的伤口才总算处理好。
可床上的殷戮,却突然高热,全身渗出密密麻麻的汗。
这是输血并发症。
傅承祁立即吩咐将士:“去准备温水来。”
发热时必须用温热的毛巾擦拭汗液。
若是用冰的,反而会封闭皮肤毛孔,导致热无法挥散,甚至更引寒气入体。
有人打来热水,傅承祁坐在床边,为其擦拭额头、脖颈。
傅承祁对帝懿道:“劳烦懿帝带凰儿下去休息,这里有臣在,足矣。”
帝懿长眉微皱,显然有些不放心。
傅承祁说:“懿帝尽可放心,凰儿所说之事,我们已全数记在心里。”
且他们也是犯了大错之人,可今日云惊凰选择了原谅他们。
那种暖意,让他们感觉整个人都明朗起来。
他们这些十恶不赦的哥哥都可以被原谅,殷戮又为何不可以?
殷戮还关乎西洲大局,关乎着天下……
帝懿看了眼他的神色,才起身往外走。
他吩咐门口的人:“将沈医寻来,与傅九公子轮换照应。”
他们大晚上回来,为了不被西洲之人探查到什么,暂时没有传出大的动静。
殿内的殷戮被交给沈傲、傅承祁照顾。
帝懿才牵起云惊凰的手,一同走出那殿宇。
另外八个哥哥紧随其后。
傅司霆道:“眼下殷帝在此处的消息,不可泄露。”
否则那些童子军、以及铁甲寒兵,定会猛攻玄冰城。
“只是一个帝王消失,这很难隐瞒得住吧?”
傅骁寒神色忧虑,“恐怕明日,西洲之人就会察觉到不对劲了。
尤其是没有西洲的命令,多国还在被西洲兵马杀戮。
明帝传了信件回来,虽江陵公子等人多地力抗,但双方死伤者已越来越多。”
外面的天下,早已是一片兵荒马乱,硝烟四起。
云惊凰边走边斟酌着,好一会儿后,眸底忽然掠过一抹微光。
她转头间,恰巧撞上帝懿的视线。
帝懿深邃的眸色之中,似乎也已有了安排。
云惊凰就转过身,目光落在八个哥哥身上。
最后,定格地看着傅司霆。
“此事,得劳烦大哥去一趟。”
傅司霆内力是几个哥哥里最好的,并且气场气度也比较冷冽。
只要戴上殷戮那张面具,虽然缺了殷戮那种独特之感,但在这关键时候,可以稍微混过去。
“不用太久,只要能拖七日就行。”
七日时间,殷戮应该可以醒来,一切兴许会有转机。
“且你回了宫后,直说黑独山一行,我们竟逃回玄冰城,功力不浅。
让山脚下所有童子军不可轻举妄动,以操练为主。”
“并召回在各地的百万雄兵,就说待所有雄兵在,便齐攻玄冰城,展现出狠毒杀戮之意就行。”
周围人皆是微微一怔。
混入西洲皇宫,冒充殷戮?去调动西洲的百万雄兵?
这实在是……太过大胆。
一旦被发现,甚至是万劫不复。
但傅司霆听着那声“大哥”二字,想也没想当即应下:
“好。即便是死,我亦定拖住七日!”
云惊凰直视他:“不,不是要你死。
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生。”
没有战乱,所有人安安宁宁地生活着,享受家庭的温馨、世界的和平。
她早就想和帝懿成婚生子了,却因为战事一再被拖滞。
所以她比谁都渴望,这场战乱能早点结束。
傅司霆看着她的眼睛,一向冷硬的胸腔里,也腾起柔和。
“凰儿,兄长明白了,兄长定平安归来!”
云惊凰满意的勾唇浅笑。
这一夜,她开始给傅司霆讲皇宫里的道路、情况、布局、乃至哪些婢女,哪些官员等。
甚至又让人为他准备鞋子。
傅司霆一米八几,殷戮一米九,差了几厘米,她便给其垫了几块鞋垫。
还手把手教他、如何能有几分殷戮那种气质。
另外几个哥哥在窗户外看着,羡慕得眼睛都都红了。
为何被选中的人不是他们~
不然和凰儿相处这么久的人,就变成了他们~
直至黎明时分。
傅司霆总算悄无声息离开玄冰城。
云惊凰与帝懿站在城楼之上看着,神色间皆有两分凝重。
西洲还有许多他们不知道的规矩,若是稍不注意露出破绽……
且下令调回百万雄兵,他们赶回来最多也只需七日。
这一方策暂时可以解决各国的战火。
但若七日后,殷戮醒来,还是执意要杀他们……
那百万雄兵齐聚西洲,就会成为他们最大的劲敌。
恐怕,他们倒是未必可以全身而退,又会是一场血战。
云惊凰有些担忧地问:“阿懿,你说殷戮他醒过来后,会做出什么决定?
仅仅因为我们救他,他就会停止杀戮吗?”
若这么轻松,那恐怕就不是殷戮了。
“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彻底放弃、接受和平共处的方式呢?”
帝懿敛神,忽然转过身正面她。
“暂时不提政事。
云儿,今日之事,你是否还未给孤一个交代。”
他朝着她迈近一步,威压感忽然笼罩而来。
云惊凰皱了皱眉,“什么交代?”
帝懿手臂忽然揽住她的腰肢,一把将她带入怀里。
他深邃的眸光卷杂着严厉看她:“今日,谁许你留下?
你所言、欠孤一命,又是何意?”
虽然当时麻醉几乎在顷刻间起效,可被放平在小舟上时,他还是听见了那句话。
“阿懿,这是我欠你的。”
欠,她何曾欠过他。
云惊凰眼皮倏地就垂下,心虚~忐忑~
原来帝懿当时还能听见……
若是她告诉帝懿,上一世她那般不堪,还各种折磨他、伤害他,害死了他。
帝懿这样尊贵之人,会是什么心态……
人,可以接受一个杀死自己的人凶手吗……
这一世,云惊凰一直在将自己变好,一点不想去提曾经那个糟糕的自己了。
“阿懿,我好像有些困了……”
她转身准备回房,去短暂休息。
可帝懿却扣紧她的腰肢,将她带了回来。
“不想提,孤便不问。”
他看出她的逃避,嗓音微微沉和两分,大手还抚了抚她的头。
不过……
“只谈第一件事,谁许你擅作主张?”
他紧搂着她,声音柔和又严厉:
“你是女子,保护妻子,也是男人之责,天经地义。
日后,不可再这般!”
云惊凰却迎上他的目光:“若有下次,我还会是相同的抉择。”
不等帝懿动怒,她就凝视着帝懿的眼睛说:
“阿懿,正因为你是男人,你很强大,还是至高无上的战帝。
若是没有了我,你可以做许多许多事,这个国家、天下还需要你。
但我就是个小女生,若是留我自己活下来,我不会有你坚强。”
哪怕明知应该更爱自己,但阿懿若是死了,她不敢想象自己到底会有多难过。
帝懿眸色微微深了深。
她的神情是在说,失之她命。
可她又可知、被那股麻醉力量控制那短短时间,他有多担忧,当清醒时,他又有多后怕。
向来强大、无所畏惧的男人,那一刻只怕赶回去,看到的是一具具白骨。
曾经他以为自己什么也不怕,那一刻心底里的担忧、乃至是恐惧,近乎侵吞他所有的理智。
即便是现在想起,胸腔之间那股情绪亦在翻涌。
“云儿……”
他将她搂入怀中,深深吻上她的唇。
抱得很紧,近乎将她整个人嵌入他的身体之中。
吻也带着霸道、深情。
云惊凰发现帝懿情绪起来时,她毫无招架之力,几乎被吻得都快喘不过气。
空气里,全是属于他强大的气息。
身体亦被他搂得紧紧贴在他身躯上,好紧好紧。
“唔……阿懿,我快不能呼吸了……”
“这是惩罚。”
帝懿从薄唇间溢出几个字,又将她抱得更紧。
吻,愈加攻城掠地。
在温度越来越高、云惊凰身体都在发软之际……
一人忽然跑了过来,大声禀告:
“帝!帝妃,出事了!殷戮醒了!”
刚被吻到发软、意识混乱的云惊凰,倏地清醒。
殷戮流那么多血,这么快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