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孙杰率领兵马出发了。
城外道路上的黄土留下了杂乱的脚印,从西边吹来的风很快将这些脚印抚平。
孙玲站在城墙上,目视着孙杰的身影逐渐消失。
“夫人,该回去了!”
站在身后的丫鬟轻声说道。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孙玲叹了一口气,眉目间流转着担忧。
悔教夫婿觅封侯!
可是,这天下大事, 她一个妇人,又如何能言说呢?
所做唯有支持罢了。
城中留守两千兵马,北边的煤矿那里留守五百,剩余的一千五百人留在了城中。
梁五负责留守,王笔协助。
杨临跟着孙杰一起去了。
孙杰骑着战马,走在去西安府的官道上。
本来可以直接去潼关,只是有些事情要去做。
秦商有一批货要往京城附近送,刚好孙杰要过去, 所以顺道稍上。
大明北边的这些大城中都有秦商的产业,这些产业孙杰也可以利用。
依靠这些产业,可以构建一个庞大的情报网络。
只不过,目前这个情报网络刚刚开始。
跟着孙杰一起走的杨临,便主要负责此事。
等孙杰率领兵马来到西安府城外时,孙初文已经率领着人手在外等候多时了。
孙杰到了西安府,直接带着他们一起走。
时间紧迫,哪里还允许叙旧?
官道一直往东,朝着潼关方向。
这是一条要道,明朝数次修缮。
可时至今日,依旧残破不堪。
明末乱世多不法,人都吃不饱肚子,又哪里来的空闲和金钱?
路很烂,东一个坑,西一个坑, 大大的阻碍了行军速度。
好在军中的辎重不多,除了必要的粮食以及少量的武器之外,也没什么了。
武器弹药又不是随时大规模使用, 除了决战之时需求量大之外, 其他时间几乎用不到。
只需要保存少部分就行了,有金门在,武器弹药什么的可以补充,不用随时带着。
也就是秦商商队速度能慢一些,但也能接受。
……
阵阵西风出来,秋意更浓,冷气萧森。
卷起地上存在了千年的黄土往天上而去,天地之间苍茫一片。
太阳越发暗淡,前路开始渺茫。
孙杰骑着战马,行走在最前方。
就像是领头羊一样,指明了方向,带着队伍一直往前。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骑着战马徐徐向前,头顶上的鸿雁往南。
夕阳倾斜,挂在天边,赤霞无边。
沿着官道驻扎,一顶顶行军帐篷蔓延出去好远。
营地中多了不少火堆,阵阵夜风吹来,火苗在黑夜中舞动。
孙杰大帐中,一面大明地图挂在中央,他举着台灯,认真查看。
因为孙杰的缘故,很多事情出现了偏差。
和历史上的记录越走越远,记忆中的那些史实已经不够用了。
目光来到了辽东上,眉头紧皱,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如今距离潼关还有一天的路程,没有关防印信,潼关守将恐怕不会放行。
不过,这倒不妨事。
又不是流贼土匪,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将领,有身份印信在,还怕什么?
到时候,白花花的银子撒出去,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门外走进一人,是刚刚吃过晚饭的杨临。
“大人!”
朝着孙杰拱手行礼,态度谦和。
孙杰转过身子,手中的台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何事?!”
坐了下来,问道,顺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杨临坐下来。
杨临告了一声谢,坐在了孙杰对面。
“大人,是这样的,马上就要出潼关了。到时候会进入山西,这是我们秦商在山西的店铺所在,还请大人过目!”
杨临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子,放在了桌子上。
孙杰拿起册子,翻看着。
记录的很详细,甚至具体到哪条街道,门朝哪边。
不过,秦商在山西的店铺基本上集中在那些府城中,下面的县城并不多。
所以这册子看上去薄了很多。
“这样吧,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店铺掌柜,每隔半月,往回发一次记录。
不管有没有事,都必须往回发。内容涵盖当地各项事情,越详细越好。
至于真正的情报人员,等这次事情结束之后,再做安排。目前,先用这种方式来。”
孙杰放下手中的册子,开口说道。
这种法子虽然效率不高,但成本最低。
先让秦商的这些店铺兼职此事,等这次战事结束之后,再做重新做安排。
“遵命!”
杨临走了出去,房间中只剩下孙杰一人。
夜深了,空气中的露气浓郁。
这小冰河时期里,才是金秋时节,外面便已经冷的站不住人。
好在帐篷中有一个小铜炉,驱散了不少寒冷。
第二天,天刚刚亮,孙杰率领着军队出发了。
没多久,来到了潼关外面。
里面的守军在看到孙杰的队伍时,一个个惶恐的厉害。
没收到上面的命令,说今天有兵马经过。
实在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能把城门死死关闭,守在城墙上。
潼关是扼守陕西的交通要道,只能从这里过去,没有第二条路选择。
没有朝廷发下来的关防印信,想要提兵到处乱跑,压根没那个可能。
除非像流贼那样,捡小路乱窜。
不过,这样的话,要绕很远的路。
问题不是很大,孙杰出示了自己的身份凭证,然后又花了一笔钱,自然进了城。
城中的这些守军可不在乎孙杰他们去哪,将领们见有钱赚,自然会放孙杰过去。
不是流贼,又是官军序列,也不用担心什么。
昌盛之年想要进入,难于上天。可如今,天下早就烂了。
过了潼关,进入了山西境地。
潼关以东的地形和陕西关中差不多,但往北的话,就和陕西陕北差不多了。
想要去京城附近,就要走大同、宣府那条路,这条路最近,最省事。
孙杰带着军队一路北上,朝着大同方向前进。
这么一支军队出现在山西境内,凡是经过的县城,都惊慌失措。
和潼关守将的反应差不多,压根没收到朝廷的关防命令,根本不知道孙杰的兵马从何处而来,又准备往何处而去。
他们这些人,急匆匆的把这个情况往京城送去。
孙杰可不会在乎这些惊惶无措的官员,大大方方的走在官道上。
山西的守军,精锐的那部分被调到了京城,剩下的都是卫所废物,除了睁眼看之外,哪里还敢出城?
要是寻常流贼,说不定还敢派一些兵马出去骚扰。
可这支军队令行禁止,军纪严整,人人有甲,这怎么敢出去?
这一路而去,压根没遇到什么事,反倒是远在京城的崇祯寝食难安。
北边的建奴正磨刀霍霍,兵力正往京城附近调动,还没等兵马全部到达,怎么突然有一支兵马出现在山西腹地?
而且,看那样子还是准备去大同。
这就离大谱了,去大同还能去哪里?不可能直接破关出去草原吧?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只有一个目标了。
过大同,经宣化,往京城。
除了这条线路之外,崇祯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目的。
山西的兵马该调的都调走了,这支兵马是哪里来的?
之前压根没听到消息。
皇帝本就是权利敏感生物,这种不受掌控的事情让崇祯坐立不安,如芒刺背。
御书房中,新任内阁首辅刘宇亮、兵部尚书杨嗣昌,以及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的陈新甲。
这个陈新甲,倒是有几分本事。
他的官位是杨嗣昌推举来的,两人之间关系密切。
按照原本的历史,再过两年,他将会成为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没什么稀奇,关键是他的举人身份。
纵观整个大明王朝,能以举人身份做到尚书一职的人,也就他陈新甲和弘治年间的工部尚书贾俊两人了。
整个大明王朝将近三百年,以举人身份做到一部要员的人,就他们两个。
说起来,这人也是一个悲情人物。不是说他有多么慷慨大义,实在是因为死的窝囊。
崇祯十五年,松锦大战失败之后,崇祯愈发觉得局势败坏,便密使他与建奴和议。
后来因为家童无意间泄露消息,舆论大哗,被恼羞成怒的崇祯以莫须有的罪名所杀。
崇祯就是一个典型的甩锅侠,对,都是他的,错,都是臣子的。
而陈新甲,便是那个可怜兮兮的背锅侠。
《明史》评价:“其人在边疆多年,有才干,有魄力,习边事,可为文人统帅之典范。然不能持廉,才亦不可大用,终屡误国事,贻后世以骂名。”
御书房虽大,可哪里有他陈新甲说话的余地?
若是崇祯不询问,他哪里能说话?
崇祯脸色难看,不停的叹息。
突然有一支兵马出现在山西腹地往大同而去,不管是谁,都没法忍受。
若是北边无事,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可事到如今,建奴磨刀霍霍准备南下,哪里还能应付?
“诸位可有看法?哪里来的兵马?突然就出现了!”
崇祯一脸焦虑,看着堂下几人。
刘宇亮志大才疏,没什么本事,皱着眉头半天说不出什么。
杨嗣昌皱眉沉思,心里却有了一丝猜想:
“莫不是他?这家伙胆大包天,无令领兵乃谋逆大罪,也只有他了!
不过,他在陕西,怎么跑到山西来了?潼关那边的守将,怎么没个动静?”
“也没往山西那边发布调令,哪里来的兵马?现在手中没有多余人手,该如何?”
表情又急躁了几分,崇祯心烦意乱。
稍作思考,杨嗣昌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话说!”
杨嗣昌的声音洪亮,崇祯脸色一振,喜出望外,忙道:“速速说来!”
“陛下,臣以为,这支兵马应该是从陕西来的!”杨嗣昌说道。
那些慌张倒是没了,只是崇祯更加疑惑。
从陕西来的?
陕西如今还有兵马吗?
三边兵马被洪承畴带走了,关中秦军也被孙传庭带走了。
现在陕西哪里还有兵马?
却是忘了孙杰这支兵马。
由此可见,崇祯压根没把孙杰的这支兵马放在心上。
杨嗣昌解释道:“陛下,除了孙、洪大人之外,陕西还有一支兵马,那便是逆王的叛军,不过,他们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归降,可是这次并没有调动他们,倒是有些古怪!”
这话不仅没有解决掉崇祯心中的疑惑,反而更懵了。
原本的叛军,被朝廷招降之后不好好的想着待在陕西,怎么还乱跑?
难不成想要学流贼一样?
可根据发过来的消息来看,自从这支军队进入山西境内之后,便秋毫不犯,不仅没有攻打任何城池,甚至都没有做出任何过分的举动,只是朝着大同方向进发。
这如何解释?
和流贼行为南辕北辙,无法解释啊。
难不成,他们是来北上勤王的?
崇祯第一个不相信。
天下已经糜烂的不成样了,那些将官往往指挥不动。
很早之前就给左良玉发了一道命令,可是这厮磨磨唧唧,一会儿要军饷,一会儿要行军粮,现在距离京城还远。
像左良玉这样的将官数不胜数,如今突然出现这样的事,崇祯如何会相信?
“他来京城干什么?朕并没有征调他们,他们想要干什么?
总不可能前来勤王吧?莫非想要攻打京城?”
崇祯有些忐忑。
倒是有些风声鹤唳了。
说起来他也可怜,自从坐上这个皇位之后,隔三差五便是建奴叩关,隔三差五便是流贼作祟。
这冷不丁又来这么一档子事,自然忐忑。
目光从杨嗣昌的身上流过,来到了陈新甲的身上。
“陈爱卿可有话说?”崇祯问道。
陈新甲站了出来,朝着崇祯拱手行礼,道:“陛下,臣以为,不如遣一大臣前往,问问便知!”
“这行吗?”
崇祯问道。
脸上的忧虑又加深几分。
“陛下,山西传来的消息已经很明确了,他们一路上秋毫不犯,不似强盗贼兵,行事有章法,说明此军将领乃是深明大义之人。
此番领兵去大同,估计另有他事,造反的可能性不大。派遣一大臣前往,很有可能问出目的。”
陈新甲说道。
这话说的和没说一样。
不过,这也算是回答了。崇祯也听出了弦外之音。
若是造反,遣一大臣过去,估计手起刀落,大臣脑袋直接咔嚓搬家。
但也搞清楚了这些兵马的目的,也能提前做出安排。
至于派遣兵马过去,不现实。
建奴的刀高悬在头顶上,兵马如何能过去?
再说了,要是人家没造反,这过去之后,一个不慎,逼反了他们,那该如何?
崇祯看向众人,点了点头,道:“此言有理,不知哪位爱卿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