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环境、不安的社会背景、一直被中原统领的属性,造就了这帮人极度的自卑与自负。
他们极度渴望自己得到尊重,认为自己的东西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为此,他们编纂谎言,为此,他们手段频出。
这个时代如此,现代也是如此。
扭曲的性格,矛盾的个体。
这就是小国寡民的悲哀。
哪怕是那个没什么本事的李舜臣,依旧被他们捧得很高。
李舜臣这样的人,要是放在大明这边,就是一个不入流的武官。
哪怕是明末时期战功赫赫的李如松或者戚继光,其功绩放在历史的长河中,都有些不够看,更别说是一个李舜臣了。
说难听点,就是一個不入流的武官,连将都算不上。
即便如此,在朝鲜那边,依旧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李舜臣,这个人我知道,不是我说的难听,这人的本事就是不行,要是真的有本事,当年倭国就不会打到朝鲜了!
和霍骠骑卫青比是欺负人了,和岳武穆比更是不如。”
管事的接着说道。
说的这话,其实没有什么看不起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毕竟,想要让人尊敬,就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战绩。
什么都没有,就在那里胡咧咧,如何让人信服呢?
别说是李舜臣了,放眼整个历史,又有几人能和卫霍比肩?又有几人能和岳武穆比肩?
封狼居胥,直捣龙城,大败铁浮屠。
这些功绩,哪一个不震烁古今?
朝鲜,从古到今都在那巴掌大的地方上折腾。被人看不起,实在太过正常。
宋时烈身后的这个随从,被这番话噎的不知道说什么。
猪肝一般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这就是小国的悲哀,哪怕是国家内最好的东西,在大国的眼中,也就是那回事。
管事将手中的大厚本放在了桌子上,看向他们几人。
“好了,房间已经给你们选好了,跟着我上楼吧!”
说着,管事从柜台中取出几个钥匙,朝着楼上走去。
看着管事离开的背影,宋时烈调整了一下心态,随后看向身后的随从。
语言激烈的呵斥:“记住了,以后,刚才那些话,不准在外人面前说出来,咱们此行的目的,是向大秦称臣的,要是因为你们的胡言乱语,从而导致这件事情的失败,你们认为,大王会不会杀了你们?”
宋时烈倒是清醒,对于他来说,事实就是如此,比不上就是比不上。
在背地里骂上几句,也无所谓,反正外人也听不到。
可要是在明面上骂,被人听到了,那可就是一个问题了。
要是因为他们的骂声,从而导致称臣这件事情的失败,那可就将朝鲜陷入危险的境地了。
要知道,庆尚道那边的倭寇正在向庆州府进攻,要是不赶紧给自己找个爹,谁来帮着抵抗建奴呢?
带着这样的想法,宋时烈带着身后的随从,跟在了管事的身后,朝着楼上走去。
楼梯道阴沉沉的,没有什么光芒。
管事的手,摁在了楼道旁边的一个拉绳开关上。
“咔哒!”
一声脆响,楼道当中光芒四射,就像是在外面一样。
楼道的顶端,一个电灯泡挂在那里,静静的将光芒照射在楼道当中。
这是孙杰从现代采买过来的白炽灯。
这种灯泡应用广泛,大功率还能取暖,价格便宜,成本低廉,也没有什么复杂的电路结构,只需要接在电路上就行了。
如今,城外的发电厂已经进入了发电环节,发出来的电,优先供应各个官府机构以及工厂设施,这驿馆当中也通了电。
电灯的开关,是孙杰从现代采买的老式拉绳开关。
这种开关结构简单,方便操作,安装起来也非常简单,不需要专业的电工只是就能够安装。
主要是便宜。
要是出现什么问题,也方便维修。
在现代,这种开关加上电灯,也只是路边摊的玩意。
可是在宋时烈他们的眼中,就像是看到神迹一样。
楼道上面的那个灯,看上去不像是油灯,也没有摇曳的烛光,安静的有些过分。
宋时烈看到了,那个管事拉了刚才楼道墙壁上的一根绳子,然后那盏灯就亮了。
没有人上去点灯,一切都是这样的自然。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灯是怎么亮的?还有这灯,从来没有见过!”宋时烈呆呆的说道。
管事转过身子,笑着说道:“这东西叫做电灯,没见过吧?
告诉你,这东西在我们这里,就是寻常物件,虽然目前还没有将这种东西普及到整个长安,但我相信也要不了多久!”
宋时烈的脑海中,不断的回荡着“电灯”这两个字。
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词语,看了这么多年的儒家经典,愣是没在脑海中搜索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管事说完话,接着往上走。
宋时烈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之前不服的那个随从走在了最后,悄咪咪的来到了那根绳子面前。
等人消失在楼道之后,他拉动了绳子。
“咔哒!”
一声脆响,楼道中的电灯应声而灭。
再拉动一下,伴随着咔哒声,电灯应声而亮。
眼睛瞬间变得圆瞪,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这是神迹吗?这就是神迹吗?”
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原理的他,以为这是神迹。
在这种心理之下,他不断的拉着拉绳。
“咔哒,咔哒,咔哒!”
不断的在楼道中响起。
自卑感再次笼罩,他一拳砸在了旁边的墙壁上,咬牙切齿的喝道:“为何我朝鲜没有这种好东西?凭什么,凭什么!”
可惜,终究还是被冰冷的现实惊醒。
心中再不满,也只有不满。
摆弄了半天,想起了正事,急忙往上追赶。
好在他速度够快,加上管事他们的速度较慢,终于在六楼被他追上了。
身体素质也够好,一口气上六楼,愣是一口气都没喘。
“你们的房间在七楼,有两个房间,我带着你们进去看看!”
管事拿着那两把钥匙,来到了七楼。
建筑的规制,和现代的那种公寓差不多。
一个大平层,排列着好几间套房。
来到七楼,打开楼道灯。
光亮瞬间充斥着整个楼道。
管事带着他们停在了704和705。
“704是你的房间,我带你进去看看,顺便介绍介绍,房间当中的有些东西是如何使用的!”
管事看向宋时烈,钥匙插进了锁孔。
宋时烈心里有些不服,你这也太小看人了吧?
房门是铁门,隔音效果很好。
宋时烈看着眼前的房门,摇了摇头,将刚才想法抛之脑后。
心情忍不住的开始激荡。
他以前居住的地方,不过是汉城当中的一个小院落。
有几分豪华的样子,但最高的也不过是一个二层小楼。
古人对高,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执著。
很多时候,高度高就是地位高。
高,象征了很多,是地位和身份的象征。
现在能住在这么高的地方,心情自然激荡。
不过,他内心深处还有一个疑问。
自己一个藩属国使臣,住的这么高,是不是有违礼制?
在现代,大部分情况下,住的高,以为着经济状况不怎么样。
有钱人,基本上都住独栋别墅。更有钱的,那就是中式四合院了。
越是土地利用率高的建筑,价格也就越低。
越是土地利用率低的建筑,价格也就越高。
同样一块地皮,要是修建四合院,恐怕也就只能住七八个人,要是修建楼房,那就多了去了。
可是在这个时代,这种情况却颠倒了过来。
因为技术和工艺材料的限制,所以这个时代的建筑,基本上都不高。
在这种环境下,高度,就成了优点。
宋时烈一想到自己住的比孙杰还高,心里就犯嘀咕。
要是以后用这个理由把自己给杀了,那自己该找谁说理去?
“那啥,我问一嘴,我住的这么高,是不是有违礼制?!”
宋时烈小心翼翼的问道。
管事回过身来,道:“什么礼制不礼制的,这里就是你居住的地方。长安城寸土寸金,这里距离皇宫不远,土地价格更是昂贵,要是不修建的高一些,怎么能住下多人呢?”
解释完,手下一用力,房门推开。
光亮,整洁的房间,映入眼帘。
和现代的那些公寓差不多,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且向阳的公寓,面朝南方,一个巨大的落地窗,位于客厅尽头。
打开落地窗,就是巨大的阳台,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长安城。
墙壁用石灰粉刷,洁白的就像是玉石一样。
里面摆放着几把桌椅,按照这个时代的布置摆放。
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角落里摆着几盆常青盆栽,绿意盎然。
客厅两侧是卧室、书房、卫生间以及浴室。
宋时烈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客厅,整个人就像是傻了一样。
“这,这这,这房子还能这样盖?还能这样盖?!”
嘴唇不停的哆嗦着,整个人就像是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身后的随从也都是这副模样。
心中那本就深沉的自卑感,再次升起。
管事哪里会管他们这些事,说着,就往卫生间走去。
推开卫生间的门,他指着里面的陶瓷马桶,道:“这东西叫做自动抽水马桶,方便完毕之后,摁下这个开关,就能自动抽水!”
说着,管事摁在了马桶水箱的开关上。
哗啦啦,伴随着一股水流,马桶中的水进入了排污管道。
宋时烈的眼睛等的老大,他看着眼前这洁白无暇的马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陶瓷的!
这是陶瓷的!
大秦真有钱,拉屎的厕所,都是陶瓷的。
关键是这陶瓷,比大王吃饭的碗还要光洁无暇。
整个朝鲜,还有很多百姓,家里的碗都是陶碗,根本用不起瓷碗。
可在大秦长安,人家拉屎的地方,都是陶瓷的。
如果不是管事告诉他,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他还真看不出。
管事哪里会管宋时烈的震惊?
介绍完后,又指着旁边的洗手台,道:“这是洗漱台,日常洗漱就在这里。这是自来水,拧开就有水!”
说着,管事拧开了水龙头。
纯净的自来水,顺着水龙头不断流出。
宋时烈看向洗手台。
正在惊叹自来水的厉害和陶瓷洗手台的珍贵时,他的目光,又被洗手台上面的梳妆镜吸引。
这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将他半个身子照的清清楚楚,纤毛毕现。
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他哭了。
“呜呜呜,天朝上国,天朝上国啊!”
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淌,哭的那叫一个可怜,那叫一个悲痛。
马桶这个东西,说白了,其实技术要求并不高。
孙杰便整个生产工艺带到了这里,目前长安城,基本上每家每户都使用上了马桶。
水龙头的工艺也不高,铸造就能造。
长安城下,也修建有密集的排污管道。
这些排污管道会集中在城外,统一处理。
粪便以及日常垃圾,都是上好的肥料,会进行堆肥处理,然后卖给周边的百姓。
目前的长安城,供水已经全部改为自来水。
自来水管道,遍布整个长安城,供水的压力设备,则是蒸汽机。
这东西结构简单,皮实耐用。
虽然功率不怎么样,但也足够用了。
一个城市的排污和供水是一门大学问,不是孙杰一拍脑袋就能弄出来的。
为了完善长安城的排水和供水,他特意将目前长安城的布局以及结构,通过CAD、或者种种软件构建出来,然后花大价钱,在国内外找专门的人才,进行设计。
城市供水和排水,在大学有一个专门的专业,叫做“给排水”。
所以,现在长安城的给排水系统,都是可靠且安全的。
方便的供水和排水,会为长安城带来不少好处。
“自卑”这个词语,宋时烈之前并不知道。
因为,他在朝鲜是高高在上的大人,是高高在上的老爷。
他锦衣玉食,他雍容华贵,他大权在握。
可来到长安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和家中的那些佃户,没有什么区别。
此时的他,就是佃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