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郡，郡守府。
一个留着八撇胡的中年人，不时在府邸里来回踱着脚步。
就在刚才，他听到了下属的通报，说楚都里的那位陈相。已经亲自过来了。
“大人莫怕。”在中年人旁边，另有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头，淡定地开了口。
“那可是陈九州！他既然过来九江郡，迟早会查出来！该死，早些时候，我便不该掺和。”
“大人都收了银子，也洗不干净了。”白发老头笑道。
中年郡守沉默不语。
在林堂离开之后，他算是政事有功，才被那位无双侯，提为了郡守。
若是被无双侯知道，自个干了这么多脏事，铁定要被活活打死。
“大人啊，你可知这一次，我等赚了多少银子？”
“多少。”
“至少十万两？大人能分四万两。”
中年郡守吸了口气，“这么多？”
“那是当然。民以食为天，若不想饿死，肯定要出银子买吃的。”老头眯起眼睛，“我说句好笑的，那位陈相要做什么改良水田，这样一来，粮食一多，大家都有的吃了。七个大粮行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中年郡守沉默不答。许久，才凝着声音开口，“你便说，这一次要怎么应付过去。”
“赈灾的粥棚我等也安排了，决堤的证据，我也全部销毁了。到时候再不行，推个替罪羊出去，又有何妨。”
“我终归不放心，那可是陈九州，天下第一智士！”中年郡守的脸上，依旧是害怕的神情。
白发老头笑了笑，刚要再说——
突然听得外头的人来报，“陈相入府！”
“快，往后堂离开！”
白发老头脸色不满，冷冷吐出一句，“这位东楚陈相也是大胆，居然敢萧清世家。若无世家支持，这南陲四州，如何发展起来！”
“哎呀，你莫要说了！”中年郡守急忙哀求。
老头冷笑了声，转身走入后堂，便隐去了身子。
踏踏。
不多时，陈九州便踏着脚步，稳稳走入了郡守府。
正抹着虚汗的中年郡守，急急跪地而拜。
“九江郡守魏三春，拜见陈相。”
“起来吧。”
陈九州抬起头，打量了面前的人一眼。
他隐约记得，当初在九江郡的时候，似乎还是见过的。
“回陈相，我当初是跟着无双侯的后勤军参。”
“怪不得了。”
陈九州微微皱眉，若是这魏三春是个狗官，他定然要杀鸡儆猴的。
“本相问你，九江郡决堤的事情，你可曾去查过。”
“回、回陈相，自然查过。派了三队郡兵，加上一些老吏，查了三轮，确实是决堤了。堤坝上，开春之后，不知从哪儿冒了江蚁。”
“江蚁？”
“确是，这江蚁太多了，便将堤坝咬穿了，再加上近些时日，楚江的水势忽然暴涨。”
“取卷宗来。”
魏三春抹了抹额头，急忙转身，去寻了卷宗，小心地递到陈九州面前。
陈九州冷冷翻开，发现卷宗里的记载，和魏三春所说的，并无太大的不同，甚至详细到蚁窝的数目。
“陈相，当是决堤的时候，我悔之晚矣，带着三千郡军去救，只可惜来不及了。”
“怪不得你。”合上卷宗，陈九州皱眉放到一边。
“入城的时候，本相看见，你设了百口的粥棚，这件事情做的不错。”
“我既为九江郡的父母官，如何能看见难民受苦。这几日的时间，我皆是茶饭不思。”
“做的不错。”陈九州露出笑容，“先前还担心有人捣鬼，这样一看，是本相多虑了。”
魏三春艰难抱拳。
“既如此，你安排一下食宿，本相明日一早离开。赈灾的事情，魏大人还需多多费心。”
“陈相放心。陈相请随我来，西面厢房，已经让人整理过。”
……
“陈相的意思，他在骗人？”房间里，左龙正在斟茶，冷不丁地鼓起眼睛。
“看他的模样，应当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不过陈相，不是有卷宗吗？”
“卷宗能造假，百姓的灾难，却不会造假。”陈九州揉了揉额头，“左龙，你想些办法，今夜带些人，出去查一下。”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九江郡的郡守，定然是害怕的。只以为我等休息睡着，便会去找人商量，怎样把本相，稳稳地送出九江郡。”
“这些个狗官！”左龙勃然大怒。
陈九州也叹息一声，他远没有想到，即便他费尽了心血，依然是有这样的事情。
原先还以为，整个南陲，该政治清明了，现在倒好，偶尔还有许多，躲在暗处咬人的狗。
不过，这也和九江郡的民情有关。作为河运中转的要地，在九江郡的城里，不知何时起，已经开了许多大粮行。
粮行，自然要卖粮。这卖粮要赚的钱，自然是那些百姓的。
古往今来，这原本就是一个很无奈的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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