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东楚,陷入一场突兀的雨季之中。
天子关下,一个面容萧杀的男子,头上围着白带,左臂箍着白巾,正冷冷地立在练兵场,看着面前浩荡的大军。
“奸相无道,杀我何家满门!诸军将!随我杀入楚都!”
“吼!吼!”
“何大帅,东楚连日大雨,道路难行,何不等雨停,再一鼓作气,攻破楚都!”
何通颤着脸,暴吼一声,将手里的长戟往前狠狠一掷,“轰”的一声,练兵场上的巨鼓,瞬间被扎穿。
……
楚都亦下了一场大雨,夏末的天气,总是惊惊变变。
鲁长风喝着茶,眼色里露出烦躁。
在他的面前,赫然是王家的二公子王子仇。
“所以,你的意思是,还有个孩子逃走了?”
王子仇扯下黑色面巾,语气森寒,“何家灭口的时候,我亲自清点了人数,却没想到,那何家夫人会用障眼之法,等后面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人过来了。”
“我不管这些!”鲁长风怒意渐盛,将手里的茶盏一下子掷碎。
“王子仇,你知道后果,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不仅你会死,你身后的王家,你的太傅老子,都逃不了!”
王子仇脸色发沉,急忙垂下头。
“二十个一流武夫,哪怕有人过来,就杀不得么?”
“回太尉……是裴峰。”
“一枪退百骑那个?”
“确是。太尉放心,我已经带着人,将裴峰逼入了城北的荒林,只要加派人手,他插翅难逃!”
“通知王家,周家,李家,祝家,各家尽出死士门客,务必在陈九州有所察觉之前,格杀裴峰与何家的孽种!”
东楚皇宫,齐云殿。
陈九州沉默地走了出来,在确认夏骊无惊无险回到皇宫之后,他稍稍松了口气。
“刘总管,裴峰还没回来?”
老太监摇头,“我也觉得奇怪,他的裴家营早就回宫复命了,听那些御林军说,那时裴峰似乎有些怪,说什么‘发现刺客’之类的话,又嫌裴家营跟的慢,就独自一人追过去了。”
“发现刺客?还一个人追过去,不要命了?”陈九州怔了怔,印象中,那位贪财的中年统领,似乎是有点不济的,顶多是狐假虎威玩的不错。
“那个……陈相,你真不知道啊?”老太监神色顿愕。
“知道什么?”
贾和脸上也有点尴尬,“我说陈相啊,你一直都给裴峰分派任务,我还以为你知道……”
“到底是什么!”
“裴峰,是东楚第一勇士,一枪退百骑的,要不是受了内伤,估计要做都督大帅。”
“裴峰……这他娘的,真是东楚第一勇士?”
“陈相,如假包换。”刘总管神色里露出敬仰,“四年前,先帝吃了败仗,被南梁从楚江口,一路穷追猛打,只能不断撤退,退到楚都南门,可还有一百多骑尾随剿杀,守城军又战得非死即伤。”
这件往事陈九州知道,也就是那时,先帝回宫之后,没多久就郁郁而死,然后小皇帝登基,而他这位奸相,则被任命为摄政大臣。
“所以,裴峰就出现了?”陈九州有点无语,他实在是没办法联想,那位贪财猥琐的小统领,居然这么猛。
“那时裴峰还是守城兵,看到先帝生死一线,手提一杆长枪,也不骑马,就冲入了百骑之中,厮杀成一团。”
……
“嘿嘿,老子一招秋风扫叶,直接扫瘸两匹马腿,把南梁蛮子捅下马,再跃马冲杀,杀得南梁蛮子求爷爷告奶奶,咳咳……”
裴峰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着朴刀,肩上的伤口,哪怕被雨水冲散了血迹,依旧触目惊心。
“裴叔,你是大英雄。”
“哈,你终于发现了。”裴峰大笑,“等老子把你救出去,陈九州要是不给个万儿八千的,我跟他没完——”
话未完,裴峰抱着孩子一个翻滚,瞬间,原地位置,留下一排入土三分的飞刀。
“裴峰,上头有令,你若是交出孩子,赏黄金千两!”两个人影,冷冷立在树梢之上。
一泼雨水瞬间被震落,抖成雨雾。
“老子是爱钱,但不是什么钱都爱!”
“裴峰,想清楚,那位奸相不值得你如此。”
“他的钱,比你家的那位,可要干净得多!嘿嘿,臭钱的话,你裴爷可不喜欢。”
“冥顽不灵!一枪退百骑,这次看你怎么退!”
霎时间,四周围又冲出十几个蒙面人,成合围之势,朝着裴峰举刀劈来。
铛铛——
两个蒙面人,瞬间被割断手臂,狼狈往后倒飞,余下的,居然一下子没法靠近,尽数被裴峰用朴刀逼退。
裴峰身形屹立,仰头大笑。
笑声在这些蒙面人听来,显得无比刺耳,加上先前的,快三百多的好手,居然没法抓住一个带着孩子逃命的人。
“弓弩手准备。”王子仇立在远处,目光阴冷,“射死他们!”
数不清的弩箭,从四面八方透射而来。
在怀中,何家孩子的哭喊声,响彻了整片荒林。
“别怕。”裴峰将朴刀咬在嘴里,抱着孩子,往面前的楚江腾跃而去。
一枚弩箭,在半空中带着破空之音,“咻”的一声,穿透了裴峰的身体。
“二公子神勇!”
王子仇放下短弩,脸上露出倨傲笑意。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派人入江,把尸体捞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