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尽兴而去,败兴而归,灯火通明,诸位阁老大臣侍候一边,他高坐乾清殿,望着斜对面皇极殿走水之后现在还乱七八糟的鬼样子心上怒火更甚!
他左催一遍户部拨银子,那温忠翰就哭穷,他右再催一遍,温老狗就跪下痛哭流涕,国库空虚,实在挪不出银子,把户部的账册给他看,他满腔怒火去扒拉账册子,总是被无情的现实浇灭怒火,灰溜溜的跑回乾清殿。
现在,竟然禀报说,严阁老私藏几百万两库银!
那扔到角落他都不知道叫什么东西的高荀,严阁老的妻弟,区区一个太常寺卿就抄没家产一百多万两!
要知道国库去年一年结余的税银也才八十万两啊!
他堂堂天子,晚上油灯点多了,温忠翰这老家伙都要命人吹灭几盏,元宵节大宴会都取消了,节省节省,就像魔咒一样箍在他脑袋上,他在这节衣缩食,他的臣子倒是吃香喝辣喝酒嫖妓过得潇洒啊!
仁宗出离愤怒了!
严阁老跪在地上,精气神被抽走了一大半,此刻他只有卖惨换回仁宗一点怜悯之心了,索性头一歪准备晕过去,他以为跟屁虫一样的姚广总会扶他一把,不想脑袋结结实实的撞上了地砖!
人心不古啊!严阁老这下真的晕过去了!
仁宗还在愤怒的盯着对面黑暗的皇极殿,曹录带人进来,他粗犷的脸上闪烁着异样兴奋的光芒。
“皇上,幸不辱命,臣带人赶去严府,在严府书房的院子里正摆放着上百个实木箱子,臣打开查验,果然就是真金白银!足足八百万两之巨,书房里还藏有古玩字画,价值连城啊!”
“听府里老人说,这几日刚从塘子里地里起出来,正准备运到庄子上藏匿的!臣去逮了个正着!”
仁宗皇帝听了眼睛顿时冒出金光,什么?!八百万两!!!
他恨恨的瞪着严阁老,脸上肌肉抖动,牙齿磨得嘎吱嘎吱的,“严阁老,你给我说说,你何以贪污这么多银子?!你平日受贿收礼,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朕以为你差不多就得了,你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贪墨这么些银钱!”
他走下台阶,用脚踢一脚严阁老的身子,怒骂道,“难怪别人指着朕骂朕是昏君!你该当何罪!”
严阁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灰白的头发还迎风抖了几下!
仁宗皇帝气得转来转去,好啊,他又朝曹录和左泉温忠翰几个看去,曹录几个不知为何,迷糊的回望仁宗,左泉心里却是有数的,他面色平静,任由仁宗打量。
姚广颇有些心虚,低着头不敢回望,他怕被严阁老牵连,毕竟他也不清廉。
仁宗这才心里好受些,看样子这几个应是好的,哎,至少还有几个清廉正直的大臣一直辅佐他,不然他真的是个昏君了!
“程爱卿,拟旨,宣三司彻查严涛贪墨案,若是带出其他案件来,也一并查问清楚,由太子督办此事吧!”
“臣遵旨!”
仁宗皇帝十分心累,瞧着严阁老伏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样子,多年的老伙计他一直以为跟他一样穷酸,结果是他是天子他喝汤,老伙计背着他吃肉!
“来人,善待阁老,就将他暂时圈禁在严府吧,至于其他人等,一律羁押,等候发落!”
“皇上,严阁老罪大恶极,臣已经收集证据,,,”曹录还要再说,仁宗疲惫的摆摆手,心里颇有些心酸,那些年咱们两个相扶走过的岁月都是假的吗?!难道这些年你一直溜着我玩?!你不能少贪一点吗?!事情搞得这么大,我不处罚你还有何君威?!
“罢了,此事全权交由太子主理吧。”
“臣遵旨!”
众臣簇拥着皇上出了乾清殿,侍卫拖着严阁老回了严府。
严府此时重兵把守,程德青奉太子之命到严府宣旨,严老夫人仍然居老自傲,“程大人,你说什么?我可不信。”
程德青笑道,“夫人就莫为难我了,我也是秉公办事。”
曹录不耐烦听这老妇人胡咧咧,手一挥,喝道,“带走!”
顿时院子里一大家子莺莺燕燕的哭泣起来,严老夫人顿时坐到地上撒泼起来,“天老爷啊,有人要我的命啦!”
她几下扯乱了头上的发髻,自个撕破了衣襟,张牙舞爪的骂起来!
程德青目瞪口呆,曹录却早知道严老夫人的德行的,他瞧着榻上装死的严阁老,不由冷笑道,“带走!”
侍卫们不再墨迹。赶鸭子一样把人围做一堆,若有还要哭的,那就索性拿臭布堵了嘴,严老夫人堵着嘴叫叫嚷嚷的终于给弄出去了。
士兵来报,“禀大人,严四郎不在府里,严大娘也不见踪影,还有外地做官的几家不在,女眷四夫人也回了娘家,您看?”
曹录等这一天实在等得太久,如今见大厦将颓,这祸国殃民的蛀虫终于要受到惩罚,心里止不住的高兴,他才不管女眷如何了,“派人去捉拿即可,特别是严四郎,务必捉拿归案!”
曹录再看一眼床上装死的严阁老,嘴角噙着冷笑,“严加看管严阁老!不许出这个屋子半步!”
“是!”
等人都走出屋子,院子里一片寂静,榻上的严阁老老泪纵横,他纵横官场二十年,斗倒了前首辅,怎么会突然就阖府抄家了呢!
躲在严府外的巷子里的严大娘,看着官兵押着的严氏族人,严老夫人还是堵了嘴捆着的,她眼睛恨得眯了起来,又看到她柔弱妩媚的娘,此刻鬓发散乱摇摇欲坠,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
别人家的事情今日就梦一样落在自家,严大娘此刻还很困惑,好端端的哪里出了问题,不过也不容她困惑多久,为今之计,她只能去求一求温慧公主了。
翊坤宫里,林贵妃也正在寻思今日之事。
严阁老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依附二皇子,明里暗里还是支持她这边的,如今严阁老倒台,她不免唏嘘;
一个冷冰冰的太子,还有个冷冰冰的彭城公主,仁宗再好的性子,天子气势也容不下两人,原以为太子和仁宗的芥蒂会越来越深,没想到,仁宗还念着旧情,还念着元后!念着元后的儿子!
如今瞧着,怕是不能暗无天日的等待了,等待得不到什么,只会一步步让太子强大而已。
“娘娘,靖阳侯世子夫人递了牌子,约公主出去游玩。”
“福安?好些日子不曾见她们来往了,去吧,温慧这性子越发古怪了,也需要出门逛逛,看仔细了,若是出了岔子,公主的近身侍卫一个不留!”林贵妃盯着桌上的百合,轻轻说道。
宫女不由打了寒噤,“是!”
温慧公主被林贵妃圈禁,性格越发乖张,有段日子绝食绝水,妄图逼林贵妃能心软一次,林贵妃万事都为了二皇子,婚期已定,怎会反悔,瞧着奄奄一息的温慧冷笑道,“你就是死也要给我死到柱国公府上!”
温慧公主濒临死亡方才怕了,乖顺了一阵子,林贵妃以为她想通了,对她放松了些,毕竟她还要和哥哥嫂子相依靠,温慧想清楚了,也省了她的麻烦,这些日子也顺着温慧,偶然也允许出宫,不过也就是天香楼坐坐。
温慧公主捏着福安的帖子,阴阴得笑了,她从来都不相信什么情谊,不过都是巴着她讨一点好处的人,不过她也正想要出宫,这帖子来得颇合心意。
等次日温慧公主禀报了林贵妃,浩浩荡荡的出了宫,到了天香楼,温慧冷着脸说道,“不必跟随,就在门外候着吧。”
侍卫队长颇有些犹豫,贵妃娘娘说了,若出了岔子,提头来见,前几次也不见温慧公主要随从的人都退下啊?
温慧瞧着嬷嬷动也不动,不由骂道,“怎么?我叫不动你是不是?!”
嬷嬷和侍卫队长齐齐躬身,“公主莫要为难奴才\/婢,贵妃娘娘有命,臣等不敢随意走开!”
温慧公主怒不可遏,却也没法子,转头对着侍卫队长骂道,“怎么,我若是不方便想更衣,你也要站在一边?”
说着就“啪”的推开了门,嬷嬷和侍卫队长对视一眼,嬷嬷随着进去了,侍卫队长留在门外。
他今日眼皮子老跳,近日家里婆娘也知道温慧公主喜怒无常,工作不好干,日日耳提面命,让他小心谨慎定要留住小命,是以他吩咐士兵围住天香楼前后,自己亲自又去厢房所在的二楼转了一圈,确保无事才稍稍踏实。
温慧公主进了厢房,就见福安县主挺着大肚子站起来行礼,桌子一边坐着严大娘。
温慧公主心里讥笑,面上不显,“找我何事?若是关于严阁老,那我可帮不上什么忙。”
严大娘也冷冷笑道,“除了府上的事,还有什么事麻烦您呢,公主还是帮我一把吧,公主再有几个月就要嫁进柱国公府,可喜可贺啊~”
温慧公主冷下脸,她此刻被人要挟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蠢钝,她既然做了当然不怕林耿知道,她也不打算嫁过去,可严大娘这样说,她就不高兴了!
福安坐在一边听他们针锋相对有些害怕,曾经都在一起玩过,怎么突然就剑拔弩张,她听了严大娘的话,把婆子丫头关在门外,此刻心里有些怕了。
“念在曾经相交一场的份上,我不为难你,不过我确实帮不了你,你去找朱成公吧,父皇对母妃也不是千依百顺,对朱成公倒是言听计从,昨日那个选拔会,听说也是他建议的。”
严大娘也放松下来,她们这些人,失了势就是落到泥里,谁都能踩一脚,只要温慧记得往日的情义能搭把手,事情就好办了。
“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林耿,宫里跑不掉,这天香楼我倒是瞧过了,反正我也是逃犯了,不如这样。。。”严大娘贴耳低声说起来,温慧公主一听,觉得是个好办法,她又瞧了一眼忐忑不安的福安,觉得她有些棘手!
严大娘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转头也看福安,见福安护着肚子吓得朝后缩,不由走上前去,“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福安此时此刻才觉得自己草率了,“严大娘,温慧,咱们一起玩到大的,你,你们要做什么。。。”
她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又不敢大喊,门口是侍卫也是公主的,若是公主真要杀她,侍卫也是帮着灭口的,她真心怕了,严大娘瞧着她抖个不停,不由笑道,“你都说了,咱们姐妹一同长大,我还能做什么?这就帮你解脱罪名!”
说着一记掌风劈下去,福安痛得还没晕过去,严大娘又是一刀,福安这才软软的扑倒地上,衣裙繁复,遮住了腿下泅出的血。
桌椅翻倒,哐里哐当,门口护卫大声喊道,“公主,出了何事?”
嬷嬷冷冷回道,“无事~”只要公主不逃跑,别的都不算事,福安一个破落户,不值得大惊小怪~
严大娘瞧着嬷嬷也冷冷笑道,“嬷嬷,你知道我们想要干。。。”话没说完,严大娘扑上温慧公主,一手拔了头上的簪子,抵着温慧的脖子冷笑道,“知道我要干什么了吧!”
温慧公主也是大惊,刚刚不是说好了,地形都看好了,打晕嬷嬷就能跳下楼去,怎么突然变卦?!
温慧开始挣扎,门口的侍卫也冲进来,“大胆,放开公主!”
严大娘笑道,“给我备马,把路给我让开。”说着使劲一扎,温慧的脖子上顿时冒出血珠子。
侍卫和嬷嬷不敢动作,眼睁睁看着严大娘勒着温慧公主上了马,直奔东面闹市,连忙追上去。
禁卫军侍卫到底不如严大娘这从小走街串巷的纨绔子弟,严大娘左转右转在一处荒宅子里弃了马,拖着温慧进了宅子。
温慧摸着脖子上的伤口骂道,“你要威胁他们就假装一下就行了,竟敢真的戳伤我!”她金枝玉叶,这严大娘手黑心黑的,真把她戳出血来了。
“走吧,一会官兵就追来了!”
“咱们这是去哪?我可没有银子。”
“这院子有地道通得城外的严家庄子,我去庄子上避避,你爱去哪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