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叔现在的生活就像是一个被困在圆形轮盘上的小仓鼠一样,范围就是这么个圆,而圆心的那一点就是他现在居住的地方,一个被称作家的地方。
作为一个宅男来说,家这个字的含义与别人比起来很是不同,家这个地方除了大家都能想到并且认同的那些功能外,在他这样的宅男这里又多了一个逃避现实的功能,关键是这个功能的占比还挺重。
估计和他有相同感触的也只能是那些依旧选择宅在家里面的宅男宅女们了吧。
这种感觉以前是这样,现在更加是这样。
早晨起来烧上壶水喝口茶,照顾照顾植物,把找到的杂志、报纸、书籍翻找出来看一看,到了中午如果饿了就吃点东西,如果不饿就这么继续休闲的待着,而后到了晚上再美美的吃一顿。
如果换做以前和平年代的话,这样浪费光阴的行为是要受到谴责的,尤其是他这种年轻人,可到了此时,相信肯定不会有人站出来指责什么的,小命要紧么都是可以理解的。
末世下的人类,其实就像人类主导世界那段时间中在这颗星球上生活的其他生物那样,相互磨合相互残杀,然后各自苟延残喘也好光明正大也罢的存活下去,对于生物来说存活毕竟才是终极目标,在这个基础上才能更深入的去研究如何能活的滋润。
小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康叔以家为圆心向周边不断探索着,可惜,由于没有溜门撬锁的手段,他的行为仅仅只停留在探查这个环节上,能进行搜索的目标少的可怜。
每到此时他都会无比怀念那一串万能钥匙,物业那边其实也去过几次,可惜他再没找到过相关的东西,零零散散的钥匙倒是找到过几串,可那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天知道对应的是哪栋楼。
如果非要去尝试的话就只能大规模摸排,可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危险,为了这样一个事情就让自己置身险地有些得不偿失,他是这样认为的纯属个人观点。
至于食物,现在他把所有土豆的产出全部用在了播种上,胡萝卜种子也早就埋进了土里,只要咬咬牙度过这前期的种植阶段,等到丰收后他就能用现有的东西形成一个种植的良性循环,说到底只养活他一个人的前提下食物到最后其实是不缺的。
至于水,干净的直接能饮用的水确实会渐渐消耗完毕,可本身不干净,但是通过煮沸这种手段变成干净的水资源还是有那么一大池子的,只要能克服心理上的那种恶心的感觉,这一点其实也是不用发愁的。
由于这两个方面都有了保障,所以康叔才这么悠闲地以享受生活姿态来面对这个好像玩笑似的危险世界。
只是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谁都不会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到来’。
就在康叔等待着又一个明天到来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九月初的气温不管哪个地方哪个城市,都会是那种依旧带着暑期闷热可又偏偏感觉到有些凉意的那种温度。
尤其康叔他们这座城市,又回到了阴凉地下面能冷到让人打寒颤,可到了烈日下又能令人晒到满头大汗的那种状况中。
大中午的康叔懒洋洋的躺在客厅中的沙发上,感受着从阳台那边吹过来的凉风,喝着煮好但现在已经没有了热度的凉茶,使劲和自己肚子进行着抗争。
饿是肯定饿的,可为了能把日子维持下去就只能是配额吃定餐,而且由于他现在也不怎么往外面跑了,所以一天基本上只吃一餐。
还是那句话,对于这种生活他本人确实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和跑到外面拉长搜索线和无数的危险为伴比起来,这样苟活着才是他的风格。
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又迷迷糊糊的喝醒了,夏天就这点不好,出汗多这水分补充的就要频繁一点。
拿起面前小桌子上摆着的茶壶,这次也不倒出来了,就这么对着壶嘴猛灌了大半壶的茶水,解渴的同时也成功的让肚子变得沉甸甸了起来,感觉上确实稍微舒服了一点。
做完这些他又躺回去准备接着假寐,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枪响顺着空气飘进了他的耳中。
‘啪’
双眼和脑子都还处于迷糊状态的康叔在听到那声枪响的一瞬间浑身打了个激灵,困意迅速消失无形,双眼紧紧盯着阳台外的天空,他在确认,确认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没听错,虽然空气中没有再次传过来枪声,却有强烈的嘶吼声顺着空气爬了过来。
声音的种类不止一个,其中发出‘哦吼’之声的应该就是坦克壮汉了,发出‘嗷呜’之声的肯定是奔袭者,至于叫的最大声的,就好像开启了军用级别的噪音武器的肯定是嚎叫者。
至于那些普通感染者也有声音传过来,就是那种沉闷的低吼声,按理说一只两只的感染者用这种音频发出的声音是不可能传播到这么远的地方的。
现在能传过来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边聚集了非常多的普通感染者,从而将声音的量变转换成了质变。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小区南门那边,也就是之前康叔就划定的危险区域那边,那个方向他很少过去,就算偶尔需要去那边也不会靠的太近的,再加上取水用水什么的确实也不在那个方向上,导致那边他真的非常少去关注。
以前和平时期的时候他倒是知道那边的情况的。
他们这个小区处于城市南边,具体点的话算是偏向东南方向的南边,早年间有一条名叫小黑河河流从城市南边流过,流向是由东向西,最后汇入到黄河的一条大支流上,最后随着大支流进黄河本体中。
近些年随着城市发展,在小黑河两侧的沿河路上修建了非常多的新式住宅小区,其中就有康叔目前生活的这个小区。
小黑河汛期的时候还能有点自然流过的水在河床里面流淌,水位不高最多也就半人高,可是到了旱季的时候,那真是一点水花都看不见,当然要是顺着小黑河向着上流寻找的话,还是能找到有水流的地方的,不过那里基本上已经远离城市范围了。
也正是因为这条小黑河已经没有了什么威胁,政府这才在沿河的两边规划出了很多不同种类的用地,盖房子的盖房子,修建商业圈的修建商业圈。
同时政府在沿河的两侧紧贴着河道的位置修建了一条没有红绿灯但是限速60的快速路,市里人习惯称之为沿河快速路。
随着河岸两边经济的逐渐发达,沿河快速路也变得重要了起来,所以当康叔意识到南门那边聚集着那么多可怕的感染者的时候他并不意外,通常来说末世的属性都是以前人多热闹的地方肯定非常危险,反而人迹罕至的地方会非常的安全。
按照这个思路去推论,再加上那边传来了枪声这个条件,是个正常人都应该能想到,那边有人过来了而且看样子还是从那条沿河主路上过来的。
其实要是康叔的话,他应该不会做这样的选择,用后脚跟想都能知道热闹的地方肯定危险,就算是要回来也应该选择一条相对来说安全的路线才对的。
不过转念又想到了这个小区高大的围墙和纵横交错的安保设施,除了走主路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只是不知道为何那边的幸存者选择了最危险的南门,而非相对来说安全系数更高的北门。
外面的声音依旧,乱糟糟的传了过来,康叔这边则在犹豫,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情况,也就是俗话说的瞧瞧热闹。
他家住在十五楼,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其实从他家的阳台就能看到大部分的情况了。
只是很可惜,通向南门的方向穿插林立着好几栋高楼,把他那准备窥探的视线全部给挡了回来,就算去到楼顶也没用,视线依旧是被遮挡住的。
考虑了一会后康叔最终叹了口气,收回了投向远处的目光转身离开了阳台躺回到了沙发上,只是空气中传来的噪音让他有些不舒服,于是他把当成枕头用的靠枕从头下抽了出来捂在了脸上。
声音是耳朵在接收的,也不知道他这把脸捂上的操作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非要形容一下的话,可能就和鸵鸟遇到危险时候采取的措施一样了吧。
···
身边的怪物在嘶吼着,追赶着,表情狰狞。
怪物的身体都是坚硬的也是坚固的,这一点哪怕是才五岁的她都是清楚的,因为太多的大人们都是倒在了这样坚固的身体下的,最终变成了它们的一员。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就从那个对世界懵懵懂懂,甚至还会随意发些小脾气的小女孩变成了现在这样知进退懂分寸的孩子。
无情的社会现状给予了她无情的成长,让她明白了那么多更加无情的事情。
背着她的是她现在的母亲,一个因为失去了孩子早已经有些精神失常的女人,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一种对于孩童的偏执才让她得以存活下来。
要知道在这样一个危险的世界中,自保已经成为了一种人类社会的现状,她幼小的眼睛中已经见过了太多自私自利的事情,听大人们说,这还是在国内政府还在管理行情,像国外那样已经成为无政府状态的地方,人对人的迫害更甚。
小女孩幼小的身体被固定在一个大大的背包中,周围的怪物在疯狂的向她和背着她的母亲靠近着,背着她的母亲在奋力的驱赶着,战斗着,嘶吼着,而她反而就这么安静的趴着,没有害怕没有悲伤,就这么淡淡的偏着头,努力且温柔的看着这位为了自己奋不顾身的母亲的侧脸,用尽一切力量希望把她的形象复刻在自己的灵魂深处。
人心,人性其实还是美好的,在这个临时组成的家庭中,今年已经五十多岁的父亲,在刚才的时候选择牺牲自己主动把那个巨大的怪物和趴在地上跑的怪物给吸引走了,谁能想到之前这个临时的父亲其实是一个胆小懦弱的无业游民来着。
这人大的违法乱纪的事情没干过,可像小偷小摸,溜门撬锁,偷电瓶的事情却没少干。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最后深情的抚摸了母亲的脸颊,留下了一句‘这该死的世道后’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把难缠的怪物引走,那一瞬间,小女孩在心理默默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只可惜那人永远听不到了。
想到这小女孩笑了笑,也快了,疯疯癫癫的母亲为了所谓的孩子的新玩具,非要进入到危险区内,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这是一趟送死的旅程,但是她没有拒绝。
最后出现选择一同随行的父亲显然也是清楚这一点的,最终他也选择了用这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至少在他们看来他们是在干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这就够了。
他们不是第一个想到用这种办法得到解脱的人,很多人,很多人,在坚持不住的时候都会选择用这个办法来选择解脱,不给别人添麻烦。
这些人的理念就是,能回到自己的故乡甚至家中,在自己熟悉的地方闭眼其实是一件好事。
政府虽然在尽力做着思想工作,可就像和平年代自杀率久居不下一样,这个时候这种所谓的精神开导收效真的甚微。
毕竟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谁都不知道,眼前的希望到底是什么,谁都看不到,这个道理五岁的她就已经明白了就别说其他人了。
母亲脸上的脸色越加的苍白,额头上的汗水也越流越多,越流越快,手臂挥舞武器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小女孩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物业的小楼近在眼前,这里不是之前定下的目的地址,可惜以她们现在的能力最多也就是到这里就要被迫停下了。
令人惊喜的是小楼里面很安全,没有那些怪物的身影,甚至一路来到三楼也都没有看到。
母亲已经不行了,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被那种浑身血红色的怪物抓伤了,小女孩知道母亲已经被感染了。
在一个原本应该放置杂货,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扫帚、拖布什么都被堆砌到外面的杂货间中,母亲终于把她从背上放了下来。
‘对不起,妈妈没能保护好你,以后的路就看你自己的了,妈妈真的很抱歉。’
说完话后这位母亲便起身离开了,在最后关门的时候留给了小女该一个满脸歉意,满脸苍白,满脸大汗,同时有两条黑红色的血线从脖子两侧向脸颊蔓延的正脸,短暂的对视过后这位母亲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门外有重物靠在门上的声音传来,看样子母亲用什么东西从外面抵住了门,可那又有什么用呢,那些怪物的力气小女孩是清清楚楚的知道的。
双手环抱膝盖的坐在角落中,小女孩看着手臂上一条一指长的黑红色划伤居然自嘲的笑了笑。
‘妈妈,咱们在那边再相见把。’
外面传来了打斗的声音也传来了母亲凄惨的叫声,只不过很快这声音就渐行渐远了。
小女孩渐渐地开始觉得寒冷,力气渐渐的开始消散,视线渐渐地开始模糊,甚至到了后来连听力都出现了问题。
隐约间好像听到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外面又有了一些琐琐碎碎的声音,而后又出现了重物被搬走的声音,再然后,在她昏倒的一瞬间,门被打开了,橘黄色的光线照了进来,一个黑影把她弱小的身体横抱了起来。
那臂弯有些温暖,有些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