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风凉嗖嗖的。
杜乾和敖闰一左一右走在队伍两侧,将众人护在中间。
孙行抬头观天,灰蒙蒙的界壁构成了这酆都鬼城的穹顶,这方偌大的世界没有太阳与月亮,却是十分光亮。
顺着荒凉的御道直行,前路漫漫,一眼望不到边。
处在队伍后面的孙行不由得开口道:“按照这样的行进速度,等我们到达轮回之地,阴脉源头岂不是凉透了?御空而行岂不是更快?如此这般,更像朝圣。”
杜乾头也不回,沉声道:“酆都内有三关,过了三关才能御空,不然会受此地规则制约。”
孙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杜乾,一行人当即加快速度。
终于,前方的路到了尽头。
宽敞的河道将这条大道截成两段,不过河流早已干涸,河道上沉积的泥土殷红似血,不时有淡淡的血腥味飘进鼻腔。
河道上三座并列的石拱桥大小、形制完全相同,每桥宽仅四尺许,两侧护以雕花石栏,桥面略呈弧形,以青石铺砌。
孙行定睛望去,将篆刻在桥身上的字迹读出,此桥名唤奈何。
踏在石桥上,不安的感觉骤然间泛上心头,桥上众人皆生出一种桥下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荒谬感觉。
杜乾踏在石桥上,石桥发出沉闷声响,青铜神树绽放幽绿光芒,众人快步走下石桥,心悸的感觉才渐渐敛去。
孙行回过头来再次凝望血河时,一双黑瞳猛然间变得赤红。
干涸的河道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汹涌流淌的粘稠血液。
手执酆都路引的亡灵井然有序的排着长长的队列。
有魂灵执路引踏上最前面的那层石桥,而后安然的通过。
有的则走向中间的石桥。
微颤的身躯,不安的双眸,不时打量着四周,平整的桥面竟泥泞不堪,不时有魂灵打着摆子,走着走着便掉进了血河。
额头上满是黑光的魂灵走向最下层的石桥,被血河中钻出的可怖怪物撕扯着吞食掉。
彻骨的寒意直冲脑门,孙行不由得揉了揉眼睛,三座石拱桥空空荡荡,哪有什么魂灵。
孙行摇了摇头,旋即跟上了队伍。
莫相瞥了眼孙行,道:“你发现了什么?”
孙行面色古怪,道:“桥上有鬼。”
莫相当即转过头来朝着石桥望去。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三个呼吸过去了。
莫相脸色一变,精致的面庞攀上一抹苍白,她沉声道:“我看见一老婆婆在桥边土台上端着一石碗。”
说话间竟不自觉的带着颤音,孙行揉了揉双眼,再次望去,石桥依旧空空荡荡的。
“你骗我。”孙行道。
莫相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啐道:“是你先骗我的。”
孙行摇了摇头,这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
队伍走的很快,蝶舞跟在杜乾身后,时不时的回过来头瞥上一眼孙行,那眼神说不出的怪异,似在惋惜,又似怜惜。
孙行低着头,眉头紧皱,情不自禁的踢着脚下石块,直至杜乾停下脚步。
近前起伏的山丘上生长着成片的参天古木,只不过这些古树都已枯死,怪异的是树上茂密蓬松的枝叶却未凋零。
枝杈间陡然浮现一对对米粒大小的红点,凄惨苍凉的鸣叫恰似勾魂之曲,是栖息于此的黑鸦群。
当幽风阴飒飒的吹过,古林鬼气逼人,让人遍体生寒。
近前一座黑漆漆的山门矗立在那,仿佛血锈一般的横匾上篆刻着‘鬼门关’三个阴森森的大字。
鬼门关前塑‘阴曹地府’门亭,在其右侧外树一石碑,隶书曰:‘此冥府也’。
这时,杜乾适时开口道:“过了这鬼门关,便进入了酆都城内部,阴脉源头就在那里。
与此同时,也就意味着我们会与幽冥麾下的阴蚀王相遇。”
杜乾伸出手来,五指触碰石门,微微用力,石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众人心神微凛,暗暗御动灵气,提振气势戒备着。
一缕光亮透过缝隙照射众人脸上。
“轰!”
石门大开,只见一头头狰狞可怖,栩栩如生的怪物处在御道两侧,怒目凶光的面容让人觉的阴森可怖。
孙行道:“这是……幽冥族人?”
走在最后的敖闰淡声道:“并不是,它们是鬼吏,想来是安排于此震慑凶鬼用的。”
在这一条狭窄的御道上,更是在这鬼王塑像中间行走,胆小之人估计早已吓破了胆。
好在这条御道并不狭长,古老悠久的气息早已自御道尽头吹拂进来。
这时,莫相空灵的声音在孙行心湖响起:“见机行事。”
敖闰并没有着急跟着杜乾过去,他一直在打量着鬼王塑像。
忽然,敖闰看向莫相,问道:“丫头,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莫相心中一惊,表面上却是平静异常,她开口说道:“前辈知道些什么?”
四人来到御道尽头,敖闰诡谲难测的眸光在孙行莫相二人身上流转,他忽然回过头去,挥了挥手。
孙行看着敖闰,心中陡然有种此敖闰非彼敖闰的感觉。
这种气质更像是仁者。
随着敖闰挥手,位于御道两侧的鬼王忽然动了起来,十八位鬼王凶相毕露,呵斥着前来报道的亡魂。
孙行怔怔的看着这一切,他所看到的……竟都是真的。
“我们走吧。”
敖闰挥了挥手,不让孙行三人在这里停留,他速度极快,要与杜乾汇合。
酆都远处,有几座若隐若现的巨殿于云雾中溢散着威严与神圣。
九根百丈高的天柱巍然耸立,天柱柱身雕刻着诸多瑞兽,支撑起一口古老的磨盘。
无论是谁身在这殿宇前,都会生出一种想要双膝跪地,朝拜一番的冲动。
恢宏城郭下,青光激荡,寒光溅射,竟已发生了战斗,四下里皆是被青雾牵引,来到此地的古道死尸。
一口巨大的窟窿将界壁洞穿,使得幽冥之气源源不断的侵蚀着磨盘。
磨盘周身缭绕着一层浓郁的黑雾,黑雾每一次沸腾,死尸身上的气息便强盛一分。
磨盘下,正端坐着一青面男人,幽绿色的瞳光朝着敖闰看来。
忽然他伸出手来,五指微弯。
敖闰双眉一展,当即腾空而去,唯有余音响彻:
有种花,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生于弱水彼岸,无茎无叶,绚灿绯红,此花名曰:彼岸。
花开彼岸时,只一团火红,花开无叶,叶生无花;相念相惜却不得相见,独自彼岸路。
切记,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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