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宫卿班师回朝的第三天,柳云又从月宫溜了出来。
他坐在风雅轩对面的酒楼三层,临窗的方桌,只要了一壶廉价的桂花酿,两盘小菜,一碟花生米,对面坐着同样既没酒量又没酒品的郎无病。
“已经有不下十个大世家,五个一流宗门,七名通玄境强者向黑龙阁重金购买有关你的情报消息。”白衣书生抿了口酒水,砸着嘴巴:“当然,按照你我的约定,我给他们的都是最简陋的消息。“
“你钱赚得倒是快。我的抽成呢。”柳云伸手。
“已经给了。那么重大的消息,怎么也值十七八个金铢吧。”郎无病摊手。
“我呸你个死不要脸的破书生,见过小气的,却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整天就为了这些蝇头小利败坏我们兄弟的情义!”柳云指着郎无病破口大骂。
郎无病嚼着花生米,抬头望天,一脸漠然。
“姓江的,你再骂下去,我可就走了。”
“滚吧。十天半月不见你人,每次见到你要么翻墙头要么爬窗户,还老是崴脚!丢死人了。现在还和小爷我玩拽。”
“哼,算了。本来还想告你这雨的来历。既然这么不待见我,后会有期。”
“慢着。”柳云赶忙拦住郎无病:“小病啊小病,你还不了解云爷我?刚才是在和你开玩笑啊。今天这一桌酒,我请!”
说着。柳云猛一拍桌子,豪情万丈的喊道:“小二,再上一盘花生米!我兄弟爱吃!”
郎无病身体一晃,在周围酒客怪异的目光中,无比尴尬的坐下。
好在因为柳云的缘故,酒客们即便心里笑话也不会表露出来。
在西坊人眼中,拥有风雅轩干股的柳云是半个西坊人。他摘得齐京年轻一代第一高手的头衔,自然是为西坊增光。唐羽尘放了柳云十天假,一有空闲柳云便在西坊闲逛。所到之处,无论酒楼还是赌坊,很少有收柳云钱的。柳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和西坊的三教九流都能混到一起,自然大受欢迎。
“说吧小病,这场雨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觉得这雨水像什么。”
郎无病边说边埋头夹着花生米。他似乎真的很喜欢吃花生米,一会儿功夫,半碟下肚,看得柳云一愣一愣。
“像血。无论是颜色,还是气味,都很像被稀释了的血水。”柳云沉声说道。
从五月七,他击杀天空的那晚开始。直到今天,十日过去,这雨就没停过。若非齐京有良好的地下排水甬道通往明月江,城池早就淹了。偌大齐京变成暗红色,百姓们已不相信所谓祥瑞的说法。逼得齐王室快马加鞭派出使臣前往中土天京,将此事禀报监天督察院。
柳云知道,这仅仅是唐羽尘的拖延法,想把百姓们暂时糊弄过去,她定知道血雨之后的真相。
不说唐羽尘,就连白山河、君长歌、刘小仙......他们也都是近期出现在齐京。相聚于此,似乎都很忙碌,可细细揣摩,却又显得漫无目的,令人费解。
“其实,这种雨在历史上也出现过几次。”郎无病微微一笑:“流云儿你读书少,没什么学问,不知道,可以理解。上一回发生此事,还是在三千多年前。”
被郎无病冷嘲热讽一顿奚落,柳云佯装不觉,愉悦的抿着桂花酿,心头已把郎无病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三千多年前?那不是坤末雍初吗。”柳云一比较时间,发现问题。
“是啊,坤朝末年,海西之地有国名离。也是在五月春末,那一日原本天高云淡,却突然间飘来一朵乌云,乌云渐大,遮天蔽日。离国人初时无所觉,可那云盘于天头七日不散,七日后,有红雨降下,十余日不止。就在一天夜里,离国人睡得正香时,天头隐隐有雷声,细听却又像打鼓。有离国人走出家门,只见许多零碎之物从天而降,竟是人的四肢和脾脏。以后三天,满国皆是人头滚动,碎尸残骸随处可见,离国变成鬼国,被天下视为不祥之地,兵戈未至便已败落。”
郎无病摇头晃脑的念着,所述的像是出自某段史书。
“海西离国?海西......莫非就是如今齐月所在之地?”柳云问道。
“不到齐月,再往南一些的罗泽国。”郎无病道。
“原因?为何天上会掉落尸体残骸?”
“我怎么知道。”
“你......小二!再上一盘......”
“别叫!怕了你了!我曾经研究过相关史料,发现历史上的几次血雨彼此间都有着几个共同点,或者称之为联系。其一,它们都发生在天下大乱之时。其二,都在沿海之地。其三,血雨之前的半年中,必有一场惊世骇俗的大战发生。比如坤末那次,三个月前,紫辰帝伏兵十万,杀败了坤朝五十万大军,那是紫辰帝最艰苦的战役之一,双方死伤惨重,少说也死了三十多万人。”
“也就是说血雨和战事有关。那天雍的海外远征军......”
“你也猜到了?”
“难不成血雨里下的人肉人骨,是阵亡将士们的尸体?”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但依我估计,十有**是了。你别再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曾有人说,是因战事太过频繁,山河破损,惹怒了神明,降下血雨警示世人。”
“荒唐,紫辰帝和坤军打仗,凭什么让离国受无妄之灾?”
柳云摇头冷笑。
就在这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跑上楼。直往柳云这桌走来。
“东主,洛老板回来了。”小厮气喘吁吁的说道。
“在哪。”
“快到水车坊了。”
“一个人?”
“这......是那个商人送她回来。”
小厮说完,抬头看了眼柳云,就见自家东主依旧笑吟吟的。小厮暗松口气,心道传言果然是假的,东主和洛老板之间压根没有那些不清不楚的事,自己算是白跑一趟。
小厮姓黄名角。那日正是他在水车坊杀死尤家子,并在灵觉街一战后,用布口袋装着“投名状”投靠柳云。黄角身份低贱。也不识几个大字,但为人聪明果敢,擅长捕捉机会。心性坚毅远超同龄人,柳云较为满意,暂时收于身边调教,并暗中考察,以为魔门储蓄人才。
有莲娘小丫头发现的龙鲸灵赟,再加上柳云所拥有的邪道魔门功法秘籍,在正式创立魔门之前,先培养出几个门人也非难事。黄角年纪已大,经络骨骼已成型,然而魔门只看天赋和心性。换而言之便是魔根,魔门之中常有因心境的突飞猛进一夕连破三重者,柳云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君长歌,你这个奸商倒是喜欢挖墙角。
柳云表面满不在乎,心中却颇有些吃味。
唐羽尘身为齐月长公主。自然不会降低身份去君长歌的船上赏月,那天的一番话不过是唐美人小女儿心思发作。可令柳云没想到的是,君长歌竟然玩起了假途灭虢的战术,声东击西,明攻唐羽尘,暗取洛沉鱼。柳云尚未回过神来。洛沉鱼已经几次陪着君长歌游逛齐京城,这令柳云成为月东神和郎无病的笑柄。
“我说黄角,你东主和洛老板毫无瓜葛,洛老板又不是你东主的女人,她和别人交个朋友,你急匆匆的跑来告状干嘛。”郎无病嚼着花生米,阴阳怪气的说道。
黄角察言观色,隐隐发现这位爷是在借他讥讽自家东主,灵机一动道:“小的见东主来风雅轩,以为是和洛老板有约,商量赌坊生意上的事,便急忙来告。”
“做的好。”柳云对于黄角愈发满意,想了想,又道:“你去把洛老板请过来。”
“是。”黄角干脆利落,转身跑下楼梯。
“又让你捡了个漏子,这黄角很懂得揣摩人心。”盯着黄角的背影,郎无病幽幽说道。
“是啊,就是太过自作聪明。这可是一柄双刃剑。”柳云道。
“无妨。磨砺一番,调教得当,有助于日后大业。”郎无病道。
柳云欲图魔门之事,第一个告诉的便是郎无病,再一个是月东神。
这两人无论天赋还是才智,在柳云所认识的人里都算绝顶,即便和柳云相比也是不遑多让。更何况,郎无病身藏天下之秘,月东神是未来天阙武帝,都是柳云打算长期倚重的盟友。两人早晚会知道柳云的计划,与其隐瞒不如早点相告,一来能让双方的关系更加亲密,二来,也可借助郎无病的特殊身份进行前期布局。
“喂,我说流云儿,你和这房中军师到底有没有过......”
郎无病突然凑了上来,挤眉弄眼的问道。
“小病啊小病,你觉得云爷我是这种人吗?”柳云眼睛一瞪,换了一副正人君子的腔调:“她可是我兄风伯的女人!”
“噗......”郎无病被柳云逗乐,舔了舔唇道:“那不正好。俗话说,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你真的一点都不动心?就算你不心动,他君长歌要是当着你的面把洛沉鱼吃了,你云爷的面子往哪搁?”
“小病啊,你是多久没去逛窑子了,比我还猴急......嗯?你不会还是处吧?我和胭脂飞熟的很,改日带你去逛逛。”
柳云随口一句便让郎无病面红耳赤,八卦之火瞬间熄灭。
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一重三轻。
那重的,自然来自不通武学的洛沉鱼。那三声轻的,则属于君长歌和他的两个随从。
君长歌竟也是武修。
柳云眉毛一挑。
他之前见过君长歌,并没看出此人有修为在身,齐京上下也都以为他只是个好名好利的商人。
有洛沉鱼在侧,通过脚步声一对比,君长歌很快露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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