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说得没错,东吴占据了淮南,整个徐、豫二州将直接暴露在其兵锋之下,吴军以淮水为依据,水军可自由从淮水中延伸出的各条水系深入中原,而依靠着水军的支援,即使是曾经铁板一块的魏国,也未必能抵挡得住吴人水陆攻势,更何况是拥兵自立,割据青徐的曹植那一隅之兵。
吴人进军中原的阻力,显然要比汉军要轻松的多。
这时,庞统也道:“陛下,丞相所言极是,如今曹彰那小子正在井陉关同他那废物哥哥厮杀,晋阳之兵不过万余,如果陛下此时挥军再攻并州,臣料想晋阳城可轻易而下。晋阳一陷,我军再顺势灭掉曹彰,一举从井陉杀入河北平原,曹丕那厮焉能抵御陛下天威。”
庞统也发话了,方绍便跟着站出来表示出兵。
曹植的称帝自立,推动了刘备再度伐魏的决心,这位鬓发斑白暮年帝王,沉思良久,慨然下达了伐魏的旨意。
于是,动员令再度下令,刚刚回家完成秋收的大汉健儿,将再度集结于关中。
…………寿春,吴王军府。
孙权负手踱步于空旷的大殿当中,欣赏着这华丽的殿宇,脸上徘徊着的是得意的笑容。
这原本是魏国扬州刺史府,这座规模庞大而魄丽的殿认,它的建造时间还要追溯于十几年前。
当年的袁术坐拥淮南富庶之地,兵精而粮足,在极度的自大之下,公然建号称帝,在这寿春城兴建了这座规模庞大的皇宫。
曹操灭袁术之后,本来是打算烧毁其伪皇宫的,但在听闻了这座皇宫的瑰丽之后,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后来这座皇宫的一部分便改建成了扬州刺史府,而如今,孙权重新开启了这座曾经的皇宫,将之作为自己的吴国公府。
‘袁术这厮还真是会享受啊,只可惜是个废物,大好的淮南之地,却生生的败给了曹操。哼,若是当年坐在这里的是我孙权的话,嘿嘿——’
孙权环视着这华丽的宫殿,对当年曾是他们孙氏恩主的那个人极度的鄙视。
眼前这宫殿,远比自己在建业费尽人力物力兴建的军府要华丽得多,江东偏僻之地,果然是没法跟北方相比。
孙权站在殿门,目光延伸向了更远的北方,许都、洛阳、邺都……那才是真正的王者该坐拥的城市,与这些高门大户相比,建业那种小地方简直就是穷酸的乞丐。
沉稳而矫健的步伐响起,孙权斜目望去,却见吕蒙正与诸葛瑾并肩而来。
“国公,徐州回来的细作已经探查无误,曹植那小子确实在曹洪等人的拥立下称帝了。”吕蒙先行说道。
孙权嘴角一斜:“嘿嘿,曹孟德的这几个儿子还真是有意思,一个个都这么想当皇帝,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
“曹丕的使者刚刚已到,国公如果知道曹丕所为的话,一定会觉得更加有意思。”诸葛瑾诡笑得有点夸张。
“子瑜,孤还是喜欢你老实憨厚的表情。”孙权哈哈笑着走入大殿。
诸葛瑾愣了一下,赶紧跟了进去,“国公,曹丕的使者此番前来是想跟咱们东吴讲和,而且他还想以魏国皇帝的身份,册封国公为吴王。”
“竟有此事?”孙权显得微有点意外,摸摸如藤条般爬附在两腮的紫髯,惊讶的神色很快隐褪下去,“曹丕他是怕了,怕被他这两个好弟弟两面夹攻呀,所以才想拉拢于孤,替他收拾了曹植这小子。”
吕蒙道:“蒙以为眼下淮南初下,当休养士卒,安抚百姓为先,暂时不宜再兴兵。如今魏国大乱,咱们不妨就坐山观虎斗,等曹氏兄弟们斗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我们再兴兵北上,必可所向披靡。”
“嗯,子明言之有理,孤可不能给曹丕那小子当枪使。”孙权点头道,目光又转向了诸葛瑾,“子瑜,你以为呢?”
诸葛瑾面色沉吟,似乎并不太赞同吕蒙之计,“咱们东吴以往的方略,多是坐山观虎斗,再收渔人之利,不过瑾以为,这一回的形势却与以往大不相同,只怕不能再这般坐等了。”
孙权神色微微一变:“子瑜何出此言?”
“瑾担心的不是曹魏,而是西边的刘备。”诸葛瑾的语气充满了忧虑,“以刘汉之国力,就算不依靠我东吴,单独出兵灭魏也不成问题。瑾是在想,如今曹魏大乱,以刘备之雄才,必会趁此时机发兵灭魏,魏国之沦陷,只怕就在顷刻之间。而我东吴若徒坐观望,就会错过了瓜分魏国之地的大好时机。虽然我们与刘备有中分天下之约,但以刘备之性情,当年借了荆州都可以赖帐不还,将来也定不会按约出让多占的魏国之地。所以瑾以为,国公万不可再等,一定要抢在刘备之前出兵。”
在战略上,诸葛瑾显然要比吕蒙的眼光要深远得多,孙权听罢沉思良久,点头道:“子瑜的分析深得孤之心意,不错,孤不能再等下去了。”
见得孙权改变了主意,吕蒙顺势便道:“我军此时趁机北伐也不无道理,不过蒙以为,关于曹丕封王之事,国公倒不妨借机应下。”
孙权眉头微皱:“要孤接受曹丕的封王,那岂不是要孤臣服于他!”
“国公受封有两好处,其一,曹植虽然称王,但其手下青徐之士民,必有诸多不服,被迫屈从者,国公若是受曹丕之封,便可名正言顺的讨伐曹植,到时青徐之士必然会蚁附而归。这其二嘛,曹刘二人,都是先称王,再称帝,如今国公若受封于王,便与九王之尊只一步之遥,正好算是为下一步的称帝做铺垫。”
吕蒙说得可都是赤裸裸的摆在眼前的好处,孙权听着如何能不怦然心动。
既然有诸多的好处,牺牲一点名份又如何呢,况且,这牺牲的名份,很快便会加倍的拿回来,称王,然后再称帝,哈哈……孙权刚刚准备一口答应,诸葛瑾却马上泼了一瓢冷水:“国公,瑾以为,子明所言实在是不可取呀。”
“子瑜为什么这么说?”吕蒙显得有点不悦。
诸葛瑾紧锁着眉头道:“子明之计确是有利可图,但将来灭魏之后,天下只剩我们吴汉两家,从长远来看,国公若用了子明之计,却会得罪到刘汉,于将来只怕会不利呀。”
诸葛瑾还是从两家和好的动机来考虑,吕蒙却不屑的冷哼道:“子瑜也考虑得太多了,想他刘备借荆州不还,就没想到过得罪国公吗?凭什么我们总是让着他刘备。再者,所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将来灭魏之后,吴汉反目成仇是注定之事,无论这时我们如何忍让,将来刘备都不会跟我们和平共处。与其如此,何不想方设法抢夺土地,争夺人口,充实我东吴的国力,以为将来跟刘汉之间的反目做好准备呢。”
要说这吕蒙眼光不远吧,他又想得更远,连跟将来灭魏之后与刘汉反目都想到了。
吕蒙的话再一次勾起了孙权对刘备的仇恨,他拍案而起,断然道:“子明所言极是,刘备才是孤最终的敌人,现在是时候准备将来的报仇雪恨做准备了,就依子明之计行事吧。”
…………下邳城,皇宫。
高高在上的龙座上,那翩翩美男子孤独的坐着,他头戴玉冠,身着龙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的尊荣,但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帝王应有的威严与得意。
仅有的,只是落寞与阴郁而已。
他是曹植,曾经曹操最喜爱的儿子,曾经一度为着帝国的储君之位与他的哥哥明争暗斗,曾经无数次在梦中将他的哥哥从龙座上踢下去,代替那个文采拙劣的家伙统治这个新生的帝国。
如今,如愿以偿的坐上这无数人艳羡的位子,可他却没有半点喜悦,相反,心中尽是恐惧与焦虑。
龙座之下,他的族叔曹洪正在涛涛不绝的向他上奏着治国的方略,如今,这个拥立自己登上帝位的曹氏宗亲,正以大司马的头衔,替他统御着这个帝国。
只不过,盖有他印玺的圣旨,从邳城而出,南不及淮水,北不及黄河,西不及谯郡,区区青徐之地,还有不少郡县尚心怀不服。
这与他梦想中的权力风光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在曹植看来,他的这位族叔完全是疯了。
正当曹洪涛涛不绝的描述着他的宏图大略之时,大将军臧霸匆匆入得殿内。
“臣见过大王,啊王,见过陛下。”臧霸一时还改不过口来,毕竟大魏国一下子出现了三个皇帝,对谁而言都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大将军来的正好,我方才正与陛下说咱们的治国方略,你正好来参详参详。”不等曹植说话,曹洪便抢着说道。
“大司马,等度过了眼前一劫,再谈你的治国方略吧。”
曹洪神色一怔,有点不知所云。
“我刚刚收到的情报,孙权已接受了北边那位所封的吴王,目下已提兵二十万,向我徐州杀奔而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