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见,这位曾经高傲的将门虎子,如今的脸上亦多了几分成熟,少了几分冲动,但是碰上他这位大哥的喜事,还是忍不住要戏言几句。
方绍手在他脖子上拍了一把,笑骂道:“你这小子,就会取笑你大哥我。早知当初你成婚时,我说什么也得赶到荆州来,好好的也戏弄你一下。”
说起这事,关平反倒是不满了,道:“你不说还罢了,当初我成婚时,巴巴的派人去成都请你,可你倒好,就是不来,是不是你这官位做得越来越大了,越发的就瞧不起愚弟我了。”
方绍笑道:“怎么会呢,我那时当然想去了,可是益州初定,万般事要急着去做,哪里脱得开身呢。这样吧,反正有的是机会,下次等你纳妾之时,哥哥我定亲来道贺。”
他二人正闲聊之时,东吴的船队已安全靠岸,而岸边虽然也是彩花高挂,但防卫却是十分森严,里三层外三层的布满了全副武装的甲士,就连前来迎接的文武官员,虽然外面穿着寻常衣衫,但里边却皆着内穿软甲,防的就是突起变故,被东吴来个斩首行动。
船板放下,从船上下来一行东吴送嫁官员,而令荆州诸人吃惊的是,为首的竟赫然是东吴大都督鲁肃。
方绍与关平对视一眼,均是觉得十分意外,二人紧走几步迎上前去,方绍先抱拳道:“没想到鲁都督会亲来送嫁,真是让绍倍感荣幸呀。”
鲁肃亦拱手还礼,笑呵呵道:“我们两家喜结良缘,肃与中正你又是故交,这一桩天大的喜事,肃怎能不亲来恭贺一下你呢。”
虽然方绍柴桑出使半年时间,但与鲁肃的交往也仅限于公事,算不上什么故交。只是,两家虽说要结好,但毕竟前不久才撕破脸皮大战一场,虽然名义上言归于好,但毕竟已深有芥蒂,双方在陆口至樊口一线的敌对情绪,一向都是存在的。
而今鲁肃竟然以东吴西线统帅的身份,亲赴陆口来参加婚礼,多半是抱着修补两家关系而来,方绍虽然猜得到他的目的,但对他这一份非同常人的胆色,确也是十分的佩服。
于是,方绍对鲁肃抱以诚恳的笑容,道:“子敬能够亲来,绍真的是很高兴,那咱们一定要好好的喝上几杯。”
这时,方绍说罢,关平也道:“家父正在陆口城中招呼各方朋宾,若是闻知鲁都督会亲来,定然会抽出空子,亲自来迎接都督,还望都督见谅了。”
关羽乃是荆州地区最高的军事统帅,与鲁肃是为平级,理论上来讲,友邦的统帅前来,关羽自然得亲自来迎接,方才显示出礼数,只是,谁曾想到鲁肃会招呼也不打一下就来了。
而关平的及时解释,亦是十分的得体,这让方绍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心想这小子果然是成熟多了,若是早几年的时候,凭着他那副高傲的姓子,定然不会将鲁肃这个曾经败在他父亲手下之人放在眼里。
这时的关平,不禁令方绍有些刮目相看。
当年与关羽单刀相会时,鲁肃是何等的慷慨,而今再见时,却又恢复了他和事佬的本色,当下呵呵一笑,道:“哪里哪里,鲁与关将军亦是旧交,此番前来,正好也叙一叙旧嘛。”
几番客气之后,方绍等便陪同鲁肃一同往陆口城而去,其后自有人护送着新娘子下船,在早已备下的花车乘载下,伴着钟乐,敲敲打打的跟随着前往陆口城。
陆口是为军事要地,而城中所居住的,亦多是随军的军属,因是位于两家分界之地,这里一直是被一种凝重所笼罩,这么久以来,难得碰上这一桩轻松热闹的喜事。
于是,城中闲着的军民皆尽从家中而出,挤在街道两旁,伸长着脖子想要一睹东吴新娘的姿容。一时间,陆城口内外到处洋溢着一种喜庆的气氛。不得不说,这一场联姻,确实有助于缓解两家之间紧张的气氛。
鲁肃到来的消息,早早就被飞报给了关羽,此刻他尚在专为这对新人选下的府宅中招呼各方宾朋,听闻鲁肃来了,不由得也觉意外,便是率着荆州群僚亲自出门迎接。
当鲁肃瞧着大门前抚髯而立的关羽时,更是抢先下马,快走几步上前,拱手笑道:“云长呀,许久未见,你依然还是风采照人啊。”
鲁肃的言行举止间,充满了对关羽的敬意,这让这位美髯公心中大悦,遂亦拱手一礼,微笑道:“子敬你还不一样是红光满面呀。怎的来陆口了也不事先通知一声,又不是打仗厮杀,何必杀我这东道主一个措手不及呢。”
好歹今天也是喜事,而关羽那几句话,虽说是在开玩笑,但隐约忍含着一种火烟味,似乎对一年前的东吴突然发动的那场战争仍然是耿耿于怀。
方绍心中不禁有些担忧,就怕这关羽这时还摆那目中无人的谱,把好端端一桩喜事掺入了不和谐的因素。
好在鲁肃是报着十二分的诚意来的,当下仍然是一副和颜悦色,道:“是肃来得唐突了,早该通报云长一声的,不过肃也是久未与云长叙旧,便也没多想便跟着来了,一来祝贺这一对新人,二来也与云长好好喝上几杯,云长可不要见怪哦。”
鲁肃说得如此的谦逊,算是给足了关羽面子,关羽心中大快,便是哈哈大笑,携起鲁肃手便道:“我也正想着与子敬这个老朋友好好喝上一番呢,走,我们一起进去吧,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于是,关羽与鲁肃两位统帅一齐入内,随行的东吴送嫁的官僚也被请入,距离婚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方绍这个新郎官便忙乎着召呼两家的宾客。好在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当新郎,如果说头一次还有点生涩之外,这一次则是轻车熟路。
正应酬得不亦乐乎之时,一位侍女走到了自己身边,将一张纸条和一把钥匙塞进入方绍手中,低声道:“先生,这里小姐让我给你的,小姐说了,事关紧急,请你一定要照着上边所说的做。”
说话的那女人方绍也认得,正是孙尚香的贴身侍女阿梅。
方绍展开那纸条一看,脸上不由露出困惑之色,便道:“你们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阿梅皱着眉道:“小姐说了,先生只需照做便是,去了就知道了。”
阿梅说罢便匆匆而去,只留下方绍是一头的雾水。
方绍再把那纸条看了一遍,还是一脸的困惑,但瞧着阿梅那般严肃的口吻和表情,便知其中必然有因,于是他沉吟了片刻,便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
从后门溜出去之后,方绍便带着阿山等几个亲随,直奔城外码头,很快找到了孙尚香的那艘花船,匆匆的便要上船。
大部分的东吴士兵都已经上岸去吃酒去了,船上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值守的人,他们均知方绍乃吴侯的妹婿,虽不知他新郎官为何会去而复返,但也没有敢阻拦置疑。
方绍上得船舰,找到了孙尚香的房间,便叫阿山等人守在外面,自己则推门进了去。
房间里陈设倒也一派喜庆,临窗一侧堆了数个大箱子,看起来像是孙尚香随行的用度。
方绍掏出了那柄钥匙,喃喃道:“好端端的,非要我亲自来替她取什么重要东西,不就是些衣服细软么,能有什么重要的呢。”
于是,他心中便怀揣着困惑,用那柄钥匙,一一试开那些箱子,最后,钥匙成功的打开了最大的那个箱子的铜锁。而当方绍掀起箱盖子,整个人瞬间石化在了那里。
因为箱中藏的不是什么珠玉嫁妆,而是一个大活人和一个小活人,最要命的是,那个大活人竟然是小乔,而那人小活人,似乎便是她的女儿周玉。
方绍当场就惊呆了,心想这孙尚香也太他妈的能开玩笑了吧,嫁人你就嫁把,还把小乔母女当成嫁妆藏在箱子里一并带来,她这是在搞他妈的什么名堂啊!
箱子骤开,从黑暗回到光明中,那母女二人好一会眼睛才缓过劲来,当小乔看到方绍时,不禁是喜又羞,便携着女儿的手从箱子出了来,盈盈施了一礼,低声道了句:“方将军。”
也不知过了好久,方绍方才缓过劲来,不禁疑道:“周夫人,你……你这又是为了那般?”
“唉,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小乔叹了一声,遂将这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这就是孙尚香给她出的计策,趁着孙尚香出嫁之机,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东吴。因是周瑜本有妻室,小乔也只是侧室而已,又因周瑜宠爱小乔,故而周瑜故去之后,其正妻便带着周瑜的两个儿子另居别处,唯有小乔还和她自己亲生的女儿还守在旧府之中。故而这一次她便带着唯一的亲生女儿一同逃了出来,也算一走了之,了无牵挂了。
听得小乔这般遭遇,方绍亦是唏嘘不已,但对于她姐妹俩演的这一出,方绍却是实在感到意外,心忖:“结个婚还能结出这么离奇的事,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要不是哥是当事人,还真他妈以为在看电视剧呢……”
方绍陷入了两难之中,这时,小乔见他心有犹豫,忽然便屈身下拜,哽咽道:“万望方将军念在与先夫赤壁共事的旧情上,收留下我们这苦命的母女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