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 我的佛道

无禅眼中,唯有那眼露胆怯的姑娘,至于这老妪说了什么,他并不想知道。

但老妪又一直在说,如苍蝇一般,他的六根,便不再清净,红眼,也在此时,变作了真正的红眼,金刚怒目。

阿弥陀佛,带着祈祷,以及对神灵的感谢,出自无禅之口。

阿弥陀佛,又如古寺晨钟,敲响在这万丈谷外,令这番天地生灵,都要来聆听这西方极乐世界的梵音。

这样四字后,古佛身后,竟出现了大光相,亦如当年,也如擎天峰时,普正大师那样。

那老妪,终是收起了碎碎念,怔怔的望着上方,喃喃自语道:“道则?”

大皇子身后,一缺了门牙的老者,也在此时,震惊的望着半空,看的出神,也正因为震惊,他那门牙后,犹如无底深渊一般。此时亦喃喃道:“这世间,竟有如此天才,这个年纪,竟堪破了一丝道则。”

大皇子依然如当日一般,披坚执锐,黑甲下,银枪刺眼,此时回头来看,问道:“渊伯,你说这秃驴,悟到了道则的边缘?”

那被唤作渊伯的老者道:“老夫的确感受到了道则的气息。”

为此,大皇子非但不惊,反而一笑,然后眼泛贪婪,看向无禅,同样喃喃道:“据线报来看,此人还是那元素之子,若是将此人送入腹中,或许我这兵马大元帅,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兵马大元帅,到时就算父皇对老三有所偏爱,也由不得他了,毕竟我神族,以强者为尊。”

渊伯点头道:“嗯!若能将此人拿下,大皇子在武道上,定会先于众皇子前,踏入天魔境,若是能将这和尚感悟的道则吸收,那殿下,兴许能首次踏入战将序列。不过.......”

大皇子听得欣喜,闻此,眉头一皱,疑惑道:“不过什么?”

渊伯道:“不过......此人,并不好拿下。”

大皇子一笑,道:“渊伯在此,为何渊伯你,会说出这种话来,即使渊伯你今日不想出手,这里,还有我王府中,数员大将,以及我这数千带甲精锐,何况前面凤姨,还是我魔族第九战将,擒下这个秃驴,终是不在话下吧。”

渊伯道:“老夫乃殿下客席,自当为殿下分忧,其实老夫并不是不想出手,而是在想,那少年如何对付?”

大皇子嘴一撇,道:“只要不打死,在父皇那里,便好说。”

渊伯道:“老夫也非担心这个,我是在想,如何不被他打死,包括你口中的王府大将,还有这数千精锐,以及第九战将蓝凤。”

大皇子闻此,心中一震,他有想过许多结果,但从未想过这个结果,故双眼眯起,径直朝李知焉望去。

这是他第一次正视少年,少年着一身白衫,简单至极,连饰物都不曾有一件,此时淡然看着巨大佛像,再由佛像,淡然朝老妪的参天大树看去。

如此淡然,大皇子心中,再次一震,故问道:“渊伯,你也没把握能杀他?你可是我魔族第五勇士。”

渊伯道:“人修武到一定境界,冥冥中会有一些预感,老夫自到得此处,便有这种预感,并不是长他人志气,也非信口雌黄。”

大皇子道:“也就是说,这小子比起那秃驴,还要恐怖?”

渊伯道:“我能知这小和尚,不能知这殿.......少年。”

大皇子道:“所以你想说....本殿下若不罢兵而去,可能会全军覆没?”

渊伯深深看了李知焉一眼,凝重道:“很有可能。”

大皇子刚刚升起的欣喜,如一盆冷水,浇在了头上,兴师动众而来,此时能退?

不能退?又如何进?

一时间,竟有些犹豫不决。

他是魔族大皇子,贵为一军统帅,若此刻罢兵而返,定会沦为各皇子间的笑话,若是因此流入父皇耳中,且不说以后继承大统之事,就是这统帅之职,恐怕也会不保。

此时看向渊伯,希冀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并说出这是一个玩笑之言,不过他眼中看到的,却是渊伯越来越凝重的脸色。

退?或不退?

莫不是要如昨日那般,如一只丧家犬,仓皇而逃。

想到这,就连场中无禅与凤姨的精彩对决,都有些索然无味,转首盯着那白衣少年,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灵光一闪,心中生出一计来,只见他的枪,直抵陈晴之胸前,这计谋,甚是拙劣,也甚是卑鄙,不过就计谋本身而言,绝对上乘。

只因如此计谋,屡试不爽,万试万灵,道:“秃驴,看你样子,想必很在意此人?”

声音不大,足以让无禅听见,故此,那听见了的无禅,随即便受了凤姨一掌,继而未愈的伤势,变得更加的重,甚至吐出一大口血来,染得雪地,通红。

陈晴之见状,终是收起之前的胆怯,含泪哭诉道:“臭和尚,你甭管我,快走。”

无禅自是不会走,所以陈晴之的喊声,更加剧烈,几乎声嘶力竭道:“臭和尚,我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了,所以你最好是离开本姑娘的视线。”

无禅拭去嘴角血迹,淡淡一笑,道:“阿弥陀佛,贫僧便更不能走了,毕竟这世间,讨厌小僧的,可不多。”

陈晴之咽泪道:“你这臭和尚,平时不见你如此自恋,今日.....呜呜呜.......”

大皇子眉头一皱,道:“我说两位,这里可不是你们倾诉衷肠之地,所以秃驴,你最好是先回答我的问题。”

话音一落,他手中的枪,便朝前送了几分,也因此,在陈晴之胸口,带出一大片血红来。

无禅急忙向前,试图阻下这杆利枪,但瞬间被凤姨阻住,而大皇子的话,也再次传来,只见他道:“秃驴,本宫问你话,你是不是当耳边风?”

是否在意此人?

自是在意,除了师父外,就这个跟屁虫姑娘,与他最是亲近,而在整个世间,这样的人,在他生命中,也是寥寥无几,几乎在师父死后,便只剩下这么一个人,那么他,怎能不在意,又怎么可能不在意。

当然,有些话,若是放在心底,则刚刚好,但要是说出来,则又需一番勇气,不错,就是那敢于打破世俗枷锁的勇气。

毕竟如此之言,又怎说的出口,他是栖霞寺和尚,如今二十来岁,却已修了二十来年的佛,即使过的了佛祖那关,又怎过的了自己心里那关。

虽然师父之前,仿佛看透了什么,将这事说的无关痛痒,但他心底,终究是一个和尚,与栖霞寺其他和尚,并无二样,至少就情感上而言,那一步,便是不可逾越的雷池。

所以在看向陈姑娘希冀的眼神时,他竟有了些回避,不敢再看,这让陈晴之大失所望,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后,也仿佛在此刻,忘了身上的疼痛,淡然道:“臭和尚,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即是不在意,又何须虚情假意。”

无禅心头一痛,抬首向天,他唤出的佛像还在,佛祖后方,大光相依然,便再由佛像,看向陈晴之姑娘,忽然一笑,袖口一挥,那巨大的佛像便不在。

众人不解,特别是大皇子,喝道:“秃驴,你在给老子玩什么把戏,你是不是觉得,本宫不敢杀她?”

无禅不理会他,只因他此时,来不及理会任何人。

不错,一个自废道则之人,想必此时心底,已是掀起滔天怒浪。

然而这怒浪,却未曾在无禅脸上涌显,而是变作了风平浪静。

渊伯疑惑道:“你自废武功?”

众人极为不解,有人道:“这和尚,犯浑吧,即使打不过,也没必要自废武功吧,莫不是要以此来博取众人的同情?”

又有人接话道:“同情?不知道你们,反正对这些蛮子,我是没有,我还想着在这里搞几个蛮子吃,增加修为,在魔域大展拳脚一番呢。”

咽下口中之血,无禅嘴角,也不再有新血流出,此时越过大皇子头顶,向陈晴之,惨然一笑,道:“陈姑娘,就在刚才,我已弃了佛道。”

陈晴之眼泛热泪,同样不解道:“你这是为甚,莫不是要与我同归于尽,你这个傻瓜。”

无禅道:“就在刚才,小僧问了自己,佛道与你之间,谁更重要,答案是你,你,便是小僧未来要修的佛。”

陈晴之眼泪簌簌向下,如此之言,她等了好久,但如此之言,说出来,又不是时候,因为如此之言,有可能是两人最后的对话,她不想这个自己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话,变作遗言,但现实却又是如此残酷。

如此之言,大抵最后是要变作遗言的。

看完陈晴之,无禅转首向大皇子,笑道:“殿下,这便是小僧的回答。”

大皇子看向陈晴之,再看向无禅,蹙眉,并一笑,意味深长,道:“若本宫没记错的话,你们这种情况,好像不被这世俗接纳吧。”

无禅一笑,道:“若世俗如此,小僧也不打算接纳世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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