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云讯一惊,脸色迅速变了,顿了一下故作镇定:“我奉命为朝廷办事,赈灾归来陛下都褒奖了我,你说的什么‘勾当’,我听不懂。”
“万大人懂的。”李行驭曲起手指,在他心口处敲了敲,轻笑道:“今日之事,看在母亲的面上,我放你一马。
他日倘若再敢挑衅,舅舅可就莫要怪我了。”
他说罢陡然抬眸,警告地望了万云讯一眼。
万云讯被他眼里的杀意惊着了,心里又有鬼,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惊疑不定,实在想不明白,河州的事情他做的干净利落,没有一个外人知晓,何况事情过去六年了,李行驭是怎么知道的?
“舅舅好自为之吧。”
李行驭朝他一笑,扬长而去。
“二弟……”
素嬷嬷扶着万氏走上前来,万氏期期艾艾的唤了一声。
万云讯回过神来,冷哼一声:“你有这么有本事的儿子,阴狠毒辣又算无遗策,以后也不必要我这个弟弟照顾。”
“二弟,我也是无奈之举啊……”万氏不愿意与自家弟弟交恶,上前试图解释。
万云讯看着她道:“那好,现在也不是在陛下面前,这里只有我们几人,你弟妹也不是外人。
你和我说个实话漏个底,李行驭他是不是确实不是二郎?”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万氏,一直在旁边照顾万慧的金氏也看了过来。
万氏为难的道:“二弟,二郎他确实是我的孩子,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虽然很想和弟弟和好,但她还没有糊涂,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她心里是清楚的。
“走。”
万云讯见她油盐不进,彻底失望了,回身招呼金氏便走。
“二郎,二郎……”
万氏忍不住喊他。
万云讯夫妇二人头也不回,带着步辇上的万慧走了。
“罢了,老夫人。”素嬷嬷劝道:“当初慧夫人嫁进门,舅老爷舅夫人他们也都是一百个愿意的。
如今却把账都算到老夫人头上来,这也不该。”
万氏抹眼泪道:“我与他姐弟多年,没想到最后会落到如此境地。”
“老夫人也是没办法。”素嬷嬷道:“舅老爷没有替老夫人想过,没有国公爷,咱们偌大的府邸,谁能来撑起这个门面?”
万氏点点头,擦干眼泪:“说的是,你都能想到的,二弟他怎么可能想不到?他只是不愿意替我着想罢了。”
“老夫人这么多年尽心尽力扶持他们,也做的够好了。”素嬷嬷附和。
“嗯。”万氏道:“我问心无愧,至于以后的事,看他们吧。”
入夜,寒星点点,还未进三月,风还是冷的。
李行驭裹挟着一身寒意,进了屋子。屋里点着烛火,随着屋门合上轻轻晃动。
赵连娍穿着牙白色里衣,头上裹着一圈细纱布,独自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
“年年,坐在这里想什么?”李行驭走上前,拉过她的手,语调带着温存:“手这么凉,到床上去。”
“你回来了,我在等你。”
赵连娍扭头看他,清亮的乌眸里含着打量,心里存了试探。
“年年在等我?”李行驭心莫名的跳了一下,漆黑的眸底有了点点笑意,从前赵连娍可没这么乖。
这般乖顺的她,言行里终于有了他所想的,年年的影子。
“嗯。”赵连娍松开他的手,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李行驭印”四个字给他看,语气疑惑:“我身上,为什么有这个?”
这是方才沐浴时,她发现的。问了云蔓,云蔓说不知道。
想来也是,夫妇之间的事,婢女不知道也寻常。
“这个……”李行驭抬手摩挲着那几个字,缓缓道:“你爱我至深,自己亲自印上去的。”
赵连娍蹙眉,皱起脸:“那得多疼啊?你怎么不拦着我?”
她以前那么傻,那么没有脑子吗?她抬眸看着李行驭,将信将疑。
烛火之下,她雪肤莹莹,乌眸潋滟,明艳不可方物。
“嗯。”李行驭看得心中发痒,凑过去在她唇瓣上亲了亲,抵着她额头低笑:“我拦了,但你执意如此,我也没能看住。”
“哦。”赵连娍点点头,若有所思。
“你想起什么来了吗?”李行驭指尖勾住她一缕发丝,打量着她的神情。
赵连娍黛眉轻轻皱起:“我见到女儿了,我想起她叫小葫芦,是我的孩子,其他的……”
她摇摇头,老老实实地道:“想不起来,一想就头痛。”
“不急,慢慢想。”李行驭牵着她:“先歇息。太医今日来给你把脉了吗?”
“来了。”赵连娍随着他,走到床沿处坐下:“他叫我按时吃汤药,好生养着,或许很快就能记起来以前的事了。
他还让婢女和我说,让我这两个月和你分房睡。”
她坦诚的看着李行驭。
“不用。”李行驭拉着她往床上去:“我有数。”
女子有孕,前三个月孩子没有坐稳,不能同房,上回江茂鹏已经和他说了。
李行驭熄了灯,两人躺下,他自然而然的将赵连娍圈在怀中。
赵连娍安静且乖顺的依偎着他。
“年年,陪我说说话吧。”李行驭深吸了一口她身上淡淡的鸢尾花香,由身到心的都觉得舒畅。
他阖上眸子,好似回到了几年前,他失明的那段时光。
赵连娍蹭了蹭他胸膛,想了想问他:“你说我爹娘会来探望我,什么时候?”
今日见到小葫芦,虽然头痛,但她至少能记起小葫芦。倘若见了父母,或许会记起更多的事情?
“你母亲今日就想来的。”李行驭嗓音磁沉清润:“我说你有些疲惫,便推到明日了。”
“我母亲是什么样的人?”赵连娍问他。
“你母亲……”李行驭思量着道:“挺好的人,待你也好。反而你生母,待你不算好。”
“我生母?”赵连娍迟疑了一下问。
“嗯,嫡母,你是平南侯唯一的女儿。”李行驭揉着她脑袋:“但你是庶出,不过平南侯夫妇都很疼爱你。”
他摸索到了她的额前裹着的纱布:“头还痛吗?”
“还有些痛。”赵连娍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我困了。”
“睡吧。”李行驭轻拍着她后背。
他太久没有做过这个动作了,回忆又被牵扯出来,怀中的人很快便呼吸均匀,睡得香甜。
他却久久不能入睡。
半晌,他起身点了蜡,回身看赵连娍。
片刻后,他失笑,犹记得当初才认得赵连娍时,他逼着赵连娍讲话哄他睡觉,这才多久,就乾坤倒转了?
罢了,看在她这么像年年,又有了他的孩子的份儿上,以后他会对她好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