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纯拖着伤腿回到茶室,推开门的瞬间直接往前一扑,眼瞅着就要进门摔一跤给里头的鬼拜大年,安顿好宴清的孟阙便紧张地瞬移到门口,稳稳地接住了她。
“接住了?好,那别松手了……”俞纯仰头,瞧见这张帅脸,朝他笑了下,心想:老娘没力气了,不然高低要给你这个逆子兜头来一下。但她嘴上却说着虚弱的话,下一瞬,便两眼一黑,放心地倒在孟阙怀中。
孟阙惊了一下,手指探了下她的脉搏,随即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想到她刚刚有气无力却又带着理直气壮口吻的话,他心里又塌陷了一块,柔软得像是一团棉花。
如果可以,他会一直接住她,让她总能安全降落,一直一直不松手。
将俞纯抱到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放下,孟阙看了眼她微微耷拉的那只脚,便看见脚踝上清晰的指印,在白皙纤细的脚踝上看着触目惊心。
他周身鬼气骤起,杀气肆意——昏君转世后还在伤害他在意之人!
但很快他又将这股怨戾之气压了下去,孟阙意识到,他开启血阵又出手伤了凡人后,身上的孽力更重了,像是一股要操控他心智的黑气,直冲他的心头。如果他不保持冷静和理智将其压下去的话,很快,就会沦为只会伤人的怪物吧……
伸手,用他阴凉的鬼气替俞纯的脚踝“冰敷”,孟阙看着累得昏睡毫无知觉的女孩,不禁展颜:也就累到睡着了才会这么温顺乖巧。
他眼中这个无所不能的在地府长大的独特小孩,其实没有那么强大吧,至少,她的肉体凡胎会累会痛。但就是这么奇怪的一个本该脆弱的人类,却可以让千年来孤独又痛苦的他,感受到了温暖和爱意。
“喂……她死不了,但你再不管我,我就灰飞烟灭了吧!”宴清觉得他大概是妻儿双亡寡了千年的缘故,所以尤其看不得别人在他眼前你侬我侬?他敛回着四散的鬼气,见老友专注地盯着俞纯,不禁破坏气氛地开口道。
孟阙这才回头,看了眼身体透明得快散尽的宴清,又瞬移到宴请身边,他将自己的鬼气输给宴清。
神色冷峻,语气却坚定:“不会的,我在,你们都不会有事。”
宴清剧烈挣扎了起来:“谁要你弄这种舍己为友的煽情手段的?我不需要你牺牲来救……”
“本就是我欠你的。”孟阙猛地一掌,便将一半的修为给了宴清。
至于他自己,起身时,两手之间黑气四溢,他一指抵着眉心,强行凝实。
宴清咬着牙槽:“什么欠不欠的,千年前我为挚友为公道,从来,都是那个人欠的我们,我和你之间,皆未有亏欠。”
说着,他苦笑一声:“只可惜,仇恨迷惘,我如今这鬼样子,也不奢求和妻儿重逢了……”
大仇都报不了,他真没用。
孟阙眉心微拧,到底没有告诉宴清,千年前的故人,不管再深的情谊,凡人寿数短暂,千年已经是几十世的轮回,孟婆汤一碗碗下去,他们的至亲至爱早就不记得他们了。
他曾站在奈何桥上,一遍遍找寻惨死的亲人,却发现他们早就轮回过,成为别人的亲人爱人,完全不记得他……他经历过这样的打击,所以不想告诉宴清,摧毁他的意志。
“或许,该去一趟阴曹地府了。”孟阙虽然分了一般的修为给宴清维持不灰飞烟灭,但他被克制鬼物的灵物之火所伤,只要他还留在人间,这灼伤便不会散去,会一点一点地将他的鬼气焚噬,直到他灰飞烟灭。
他以为借助俞纯离开地府,不会再回去,但如今,为了宴清能继续存在,也该回去了。
再者……
孟阙回头看了眼昏睡的俞纯,苏严若真是宴肃的转世,还有灵物护体,又是所谓的玄门大家族的家主,那小鱼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不管是因为他的血仇,还是因为她的本事,她都身处危险的旋涡之中,唯有将她送回地府,在那里,人间的术士对她无可奈何,才是最安全的。
孟阙刚打定主意,就被隔空一掌拍在地上,脊背宛如被千斤重的石头压住,叫他动弹不得。
“孟阙,给过你机会了。”一道声音轻描淡写中又含着凉薄地响起,凭空出现的旋涡中,阎王霜寒着一张俊雅的脸,居高临下地如俯瞰蝼蚁般地望着孟阙,他手指微微一动,黑白无常便带着两条覆了霜寒的锁链从那一端走出。
“怨戾加重,你违反地府规矩了。”阎王眉心一拢,白无常上前用锁链将孟阙双手分别缠上,锁链覆上的瞬间,孟阙感受到鬼物无法克服的压制,他失去所有反抗的力气,只能被白无常牵着锁链,押解。
鬼,原来也是怕冷的……他自嘲地扯了扯唇角,见阎王的视线扫向沙发上的俞纯,本不想辩解任何的他立即开口道:“是我打晕的小……丫头,也是我带着宴清去寻仇,这一切是我所为,与旁人无关,但听阎王处置。”
黑无常将鬼体快不保,昏昏欲睡的宴清锁上,宴清被冰得一个激灵,还要说什么,阎王便隔空两指点向他眉心,他神识一昏,失去意识。
“本王自然知晓。”阎王并未拆穿孟阙独自揽下责任的谎言,他冷淡地道,“将他们押回地府听候发落。”
然后又给白无常使了个眼色,后者便走向俞纯,像拎小鸡仔似的将力竭睡过去的俞纯也捎上。
孟阙看他这粗鲁的拎人法,眉心直打结,低声道:“她身上有伤,这样不妥,还有,你别勒着她脖子……”
看他这自身难保还一脸紧张别人的样子,白无常阴阳怪气地哼道:“管好你自己吧,这丫头命大着呢!倒是你,滥用禁术,还自损修为救别的鬼,你这气数,快到头了。”
话是这么说,还是将俞纯从拎改为搀扶,一只手拽着孟阙,孟阙闻言眼睫微微低垂一颤,没有反驳什么。
但他很配合地道:“我自己走,你……扶好她。”
听俞纯说过,幼时这些地府鬼差便很不会带孩子,她是跌打损伤中长大的。怕白无常不够细心又磕着碰着俞纯,他便自觉地往旋涡中走。
白无常:“……”抓了这么多不听话的厉鬼,这还是第一只这么配合工作的。
等会,不是,到底谁才是这丫头的“自己人”啊,怎么这小子说得好像他在苛待小鱼丫头似的!
可恶,孟鬼王,你别本末倒置了。
俞纯可是地府这边的,而你,是要被地府审讯的“罪人”。
(孟鬼王:你没老婆,你不懂。
白无常:感觉你在骂我:)
黑无常:兄弟,别怀疑,他就是。
阎王:我们做鬼的,不搞爱情,容易死得更翘翘。
鱼崽(昏迷中):老头,你搞得还少吗?还有,别说叠词,你这把年纪了,咦,很恶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