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睿是带梁玉馨去市里拍的,市区大,繁华点,照相馆的拍照技术也好不少。
去之前,他先在镇上取了两套绿军装,这是他第次去黑市就跟订好的,绿军装难弄,这么些才弄到。两套衣服就花了三块,顶村里的壮劳力五个月赚的钱了。
不过这是这个年代最时髦的衣服,两换上坐着汽车去市里,路上们都在看他俩,到照相馆那老板都说穿这样拍出来最好看,这钱花得值。
陶睿他们拍照是排着队的,不过前头的都是拍张就走,等待的时间并不长。排队期间,梁玉馨就指着墙上的大相框对老板说,“待会儿给我们拍张,有大有小都放在这样个大相框里,挂墙上好看。”
老板愣了,“啥?拍张?”排队的其他都忍不住看过来。
梁玉馨笑着点点头,“老板你能帮我们借到衣裳吗?我俩自己带了套,还有身上的绿军装,你能不能帮我们借个中山装和列宁装?张照片换换衣裳好看。”
这是市里最大的照相馆,但拍张还买大相框,仍旧算得上大客户。有钱赚啥事都好办,老板二不说就答应帮忙借,这对他来说不算个事。
接着梁玉馨看看排队的进度,让陶睿继续排着,她就跑供销社买裙子去了。先前卖参得了好票呢,镇上条漂亮的裙子都有,市里的供销社才有。
梁玉馨看到了大家中最漂亮的裙子——布拉吉。就是短袖连衣裙,色的和碎花的卖得最好,还有格子的、颜色艳丽的。
梁玉馨饶有兴致地挑了半,最后挑了条纯色的连衣裙,翻领,领子不是尖尖的衬衫领,尖头是圆润有弧度的,还在尖头点缀了红色的扣子。这红色的扣子是点睛之笔,裙子上半身中间就是竖排的红扣子,子给简单的裙子增添了活泼的色彩。
裙子的袖口还是略微抽起的,就是不太明显的泡泡袖,比其他简单的短袖好看很,腰间还有条布腰带,显得裙型更好了。
这条裙子也比其他的贵些,梁玉馨给了布票还花了块钱。她又给陶睿买了件衬衫就赶快跑回去了。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拍照。两先穿着绿军装拍了张,他们并肩坐在板凳上,露出喜悦的微笑。
摄影师拍完还愣了,随即道:“这样好,笑笑,好看。张就站着拍吧。”
梁玉馨便说:“师傅,您看照相馆东边有个桥,咱们去那拍吧,拍了外景我们加钱。”
老板听见了立马过来说:“换换风格也不错,那就去外头拍。”
陶睿和梁玉馨跑到桥上就给自己找好了背景,有涓涓的小河,还有郁郁葱葱的树木。陶睿指着远方,梁玉馨则笑着朝他指的方向望过去。摄影师拍完都忍不住和老板嘀咕,“这俩不会是同行吧?比我还会,这拍出来好看。”
“那你就好好学着点,以后推荐给别拍,记得外景加钱。”老板乐呵呵地,觉得这对新挺有意思的,主动问他们还要怎么拍。
两决定在照相馆门前拍张,留个纪念,他俩是在这家照相馆拍的照片呢。
他们就穿着军装站在照相馆的牌匾,镜头中不但拍到了照相馆,还拍到了两侧的房屋和门前的街道,那是独属于这个年代的特色。虽然这张照片在老板等里什么特别,不明为啥要拍普普通通的房子和照相馆牌匾,但不得不说,两笑得好看,在镜头里就已经很好看了。
接来陶睿和梁玉馨开始换衣服,先换了老板借来的中山装和列宁装,个站着、个坐着。还有两并肩站着的,有点正式的觉。
又换了他们在村里穿出来的衣裳,拍了坐在窗边喝茶,还有坐在墙根的小板凳上看书,特别有生活气息。
接着换了梁玉馨觉最漂亮的衬衫和布拉吉。先拍了个梁玉馨挽着陶睿胳膊笑容灿烂的,老板和摄像师对视,觉这小两口是有点异类,别就算结婚了来拍照都紧张地个笑脸,更别说挽胳膊了,但两的样子好看。
陶睿又借了老板的自行车,梁玉馨坐在后车座上,手抓着陶睿腰间的衣服,手冲镜头摆手微笑,陶睿也侧过脸看向镜头。他们怕抓拍不到,还特意让摄像师连拍了三遍。
最后张,拍的是两在树荫相视而笑。这张倒是牵手也离得太近,但不为什么,别看着他们在大树对望微笑的样子,就是体会到了种岁月静好的觉。好像看到他们的样子就觉很幸福。
张照片都拍完了,陶睿大方地给了老板双倍的钱,谁让他们这么能折腾呢。这年代可不流行换衣裳换地方这么变着花样的拍。
不过老板和摄像师都觉得挺新鲜的,其他围观的也乐得看热闹,动不动还起哄两,整体拍来大家都很欢乐。
照片加相框共花了六,过几才能取。陶睿和梁玉馨离开的时候还听那些看热闹的议论,说他俩是有钱,太浪费、太奢侈什么的。
两倒是高兴得很,还去国营饭店吃了锅包肉和地三鲜。快黑了才回到村里。
梁玉馨脸上带着笑,还和陶睿庆幸地说:“亏我这些脸上养出点肉了,不然拍照丑啊。”
陶睿看看她,笑说:“现在就很好看,你喜欢,我们每年都去拍,以后弄几本大大的影集翻着看。”
“好啊!”在这个时代变迁的年代,每年拍的照片就是岁月的见证,想想都觉得好浪漫,其他时期哪有这几年变化大呢?她已经开始期待了。
两新买的衣服已经收起来了,给大家看到。但在路上遇到了,问他们去哪里,都道他们是去拍照了。
这时候不流行什么结婚照,拍照贵呢,那是奢侈品,尤其在农村,好辈子都拍过呢。大家表面乐呵呵的,私都泛起了嘀咕。陶老五可能耐啊,家里好几个兄嫂压着都压不住,居然能让爹娘掏这么钱呢。
之前看不上他的家已经有点后悔了,以前觉得闺女嫁给陶睿好日子过,小屋不大点,干活才七个工分,又不得老偏爱,啥啥有,谁能选他当女婿啊。
结现在看,那小屋添了少新东西,给新娘子做了少衣裳,家里老疼陶睿啊,陶家那三兄弟教训陶睿,还被陶睿给揍了呢。这将来的事还准,从来都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啊。
当然也有看不惯陶睿的,觉得他就是不务正业,偷懒耍滑,现在连带梁玉馨都不好好干活了,对奇葩。有笃定他们俩肯定过不好日子,哪分家哪完蛋。
陶家更是坚定地想要分家,连陶西都越来越偏向分家。这几因为陶睿总提他耍钱的事,他想尽办法都从二老手里抠出钱。他觉得是二老管得严了,他觉得是二老把钱都给陶睿花了,看陶睿哪哪都不顺。
但陶贵发了次火,他们现在谁也不吵吵了,就是对着陶睿个乐模样,陶睿也不稀罕他们,每笑嘻嘻地和爹娘商量结婚摆酒的事。
陶睿去地里上工也乐呵呵的,谁都看得出他特别高兴,干活都利索了。别打趣他,他就和聊,南海北地侃大山,还别说,不少小伙子都乐意往他身边凑,觉和他瞎唠会儿,干活都那么累了。
几大队长往这溜达的时候也会习惯性地和陶睿聊几句,陶贵这个爹看着别提高兴了,这个懒儿子的名变好了啊,他当爹的也脸上有光。
这大队长闲了又溜达过来,和陶贵几个平辈的带上陶睿他们这些小辈聚在树荫说,喝几口水歇歇。突然远处有急慌慌跑过来,恐惧地叫嚷着:“野猪!山上来个大野猪!挖野菜的都在那边呢!”
所有立马变了脸色,大队长急忙招呼大家,“拿上家伙跟我走,那边可都是孩子,快!”
陶睿拎起锄头就跟上了,看到陶贵在旁边跑还叮嘱了句,“爹你别去,碰着你咋办,你在地里等信儿。”
陶贵四岁,干活儿把力气,还觉得自己老呢,当即就要反驳,但陶睿已经跑到前头去了。他只能跟着大伙儿在后头上山。
山上野菜野长得好,岁以的孩子干不了什么活,就喜欢提个篮子来挖野菜,回家也能当个吃食。大伙儿可不是着急吗,那小孩子要是被吓坏了不道跑,那就是给野猪送菜的。
好在孩子们还算比较幸运,陶睿赶到的时候,看那些孩子乱叫着四散跑远,野猪追,他看见个小孩在树后打哆嗦,立马跑过去把抱走,随便给了个叫把孩子护住。
大队长紧张地有些冒汗,握着个棍子沉道:“大家围攻,小心别被撞坏了。”
男们互相看看,有胆子大的壮实的自觉上前,也有胆小怕事的默默往后缩。陶东和陶西就往后挪了挪,站到了陶贵身边,美其名曰保护亲爹。陶南那个记分员压根就来,不掺和这种事。
野猪也被这么惊怒了,横冲直撞地就朝陶睿冲过去。陶贵看见心跳都吓停了,“躲开!老五快跑!老五——”
陶睿不躲不避,挥起锄头狠狠打在野猪头上,把野猪打得偏,他猛地就跳到野猪背上去了,抱住野猪个翻滚,硬是给野猪转了个向,再往群里去。
这举动激怒了野猪,野猪盯上陶睿了。但陶睿身手灵活,了锄头直接在地上滚了圈,捡起个大石头往野猪头上砸。
大队长回过神,厉喝,“大家起上!”
汉子们立马举起农具拥而上,顺利抓住了野猪。
陶睿累得坐在树边喘气,身上衣服都破了,胳膊也剐蹭了块。
陶贵和宋灵芝红着跑到他身边,扶他的时候手都抖了,“你这孩子,你冲啥冲,你这孩子,吓死个……”
陶睿对他们笑,“爹,娘,我事儿。大老爷们儿,该冲的时候就得冲,不能叫猪伤着不是?”
“说得好!”大队长喊了,高兴道,“陶睿好样的,是咱们队里的好后生,今儿个要不是陶睿把野猪砸懵了,咱们保不齐要伤几个。今我做主,分猪肉给陶睿分五斤!”
陶睿忙说:“大队长,我不要猪肉,你要觉得我干得好,能答应我个事儿不?我结婚那把拖拉机借给我呗,我把媳妇拉回家!”
大队长还以为他不好意思要猪肉,劝他的都要说出来了,又硬生生给咽回去了。原来不是不好意思要,是要别的呢,也是,这小子脸皮厚着呢。
大队长爽朗地笑道:“行,今你有功,这事儿我代大伙儿答应了。走,咱分猪去!”
能分猪肉,男女老少都兴高采烈的,对大功臣陶睿自然喜欢得不行,现在他不要猪肉,只借个拖拉机,借呗,看在肉的份上,这都不叫事儿。
还有家过来抓着陶睿的手千恩万谢的,说他救了的那个男孩儿是他家三代单传,他们激得都不道说啥好,回家就装了满满篮子鸡蛋送给了陶睿,那是他们攒着要换钱的,足有百来个。
陶睿点推辞,还乐呵呵地跟说:“谢谢大娘啊,我跟我对象最爱吃鸡蛋了,我爹娘也爱吃呢。”
“好,好,爱吃就好。”送鸡蛋的点心疼,听他这么说反而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宋灵芝悄悄念叨句,“你咋就收了?别该说你了,好歹推推啊。”
陶睿把鸡蛋直接提到自己屋里去了,“这种礼送不出才闹心呢,我高兴地收了他们反而踏实,别爱说啥说啥呗,反正我有鸡蛋吃了。爹,娘,晚上我就给你们蒸鸡蛋羹。”
王雪梅推了儿子把,她俩儿子立马跑过来仰头看陶睿,“小叔小叔,我也要吃,我也吃鸡蛋羹。”
陶睿笑眯眯地说:“你俩想吃啊?跟奶奶要去呗,爷奶当家,我这是养媳妇孝敬爹娘的。”
“奶奶留鸡蛋换钱呢,不给吃。”
“那还不简单,跟你姥姥要去啊,你娘不说姥姥疼你们吗?疼不疼?”
“疼!”俩孩子对视,撒腿就跑,去王雪梅娘家了。
王雪梅脸色变,跑门口喊好几喊回来,气得指着陶睿骂道:“你小气吧啦的连个鸡蛋都不给侄子吃,还撺掇他们去我娘家要,你安得啥心?”
陶睿打水洗脸,是对大伙儿说的,“我这就烦别耍心占我便宜,我高兴了乐意给,我不乐意给少跟我要。谁不小气管谁要去。”
“你还有理了,大队长分你五斤肉你都不要,借啥拖拉机,你……”
“关你啥事儿啊?我自个儿拼命换来五斤肉,我爱要不要。”陶睿瞥了她,“娘,你记得弄个大红花,到时候绑拖拉机上,咱家这结婚的阵仗绝对是队里独份儿,弄点鞭炮啊。”
“诶,好,好!”宋灵芝满口答应,拖拉机啊,虽然她想到五斤肉了也肉疼,但想想小儿子说的画面,那阵仗可不就是独份儿吗?风光啊!
这是她最后次娶儿媳妇了,风风光光的,好!
这队里热热闹闹地分了猪肉,社员们高兴地像过年样,宋灵芝也满脸笑地提了猪肉回来,大家好好吃了顿肉。
至于那些鸡蛋,陶睿说不给他们吃还就不给,每早上煮鸡蛋,晚上吃鸡蛋羹,就在二老的主屋里吃,还给梁玉馨送去份。
陶贵和宋灵芝哪舍得吃啊,但架不住陶睿会说,三说两说他们就吃进去了。小两口加上老两口八个鸡蛋,报恩那家听说了特高兴,觉得这礼送对了,陶家就觉得每肉痛,连带对二老都不满起来。
他们咋就吃了呢?不说分给儿子也该分给孙子吧?谁家老像他们似的,孙子吃上好的,他们先吃上了?
连外也有说道二老的,特别是年纪大的,他们自己吃不上,自然嫉妒陶贵和宋灵芝。
陶睿听见了就笑,“那要是老啥好的也不吃,就不晚辈孝敬了呗,直接养侄子还能落个好名儿呢,咱大队有这风气?我和你家儿子取取经?”
说道的老立即就闭嘴了,这谁敢应?要说明了老不配吃好的,得了好的就给孙子,那以后哪个小辈还孝敬好东西?他们老哪还有好日子过?这陶睿也是的,点不尊老,说咋这么呛呢?
但就因为他老的小的都不惯着,那些乱七八糟的音就渐渐了。说他有啥?他根本就不在乎,脸皮厚着呢。万被他听见,他能给你怼得恨不得钻地缝。谁闲的惹他啊?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
陶睿的村里的名彻底变了,从前是偷懒耍滑的小混混,现在,个能撂倒野猪、打趴三个哥,嘴皮子贼溜,谁的面子也不给,疼媳妇、孝顺,花钱大手大脚不会过日子,勉强是个有能耐的。
之所以说勉强,是因为陶睿好好干活那农务活比谁都好,脑子活泛,和大哥大爷们聊还能帮出主意,看着瘦身手灵巧,打打猪都是好手。但他就是懒,能不干就不干,有劝他去镇上找活儿他也不去,典型的胸无大志。
不少背地里惋惜,说他长个聪明脑袋了,以后成不了大器,还是个地里刨食的。
但不管大家咋说道,陶睿是大孝子这个事实是有任何怀疑的。满村子算上三代也有他这样啥都惦记爹娘的,办结婚品给爹娘买东西,吃个烤鱼给爹娘带回来,吃鸡蛋给爹娘补身体,抓野猪都怕把爹娘碰着了,还嘴甜,那陶贵和宋灵芝和他在块儿就是乐呵呵的,舒心呢!
因着陶睿这孝顺的事实,压过了诸大家对他不好的印象,所以他现在在大队里还是个正面形象。那与他相对的陶东他们三兄弟可不就有点反面形象了吗?把陶东他们三家个气的,偏还不道怎么说。
几之后,9月9号。终于到了陶睿和梁玉馨结婚的日子!大早上村子里就炸开花了,他们看见了陶睿和梁玉馨穿的绿军装啊!
近两年大队里只有两三个穿过绿军装,那还是托弄的别穿旧的,穿在身上能洋洋得意好久,被好些羡慕。而陶睿和梁玉馨身上的明显是崭新的绿军装,梁玉馨还改了尺寸,两穿上倍儿精神,这是这几年最时髦的衣服。
梁玉馨给自己修了修刘海儿和眉毛,涂了淡淡的红嘴唇,即使素颜也显得很好看。虽然她原来太瘦,这段时间只养胖了点,还彻底显出颜值来,但这村里本来也太漂亮的姑娘,她上工了不少,这么收拾齐整谁见了都夸好看。
特别是见了她的准备带的东西,乖乖,五件上衣,长袖短袖都有,三条裤子,黑蓝灰可以换着搭配,最扎的是那条色的布拉吉,比他们镇上供销社挂的布拉吉漂亮了,问,竟然是去市里买的。
结她们还惊叹完布拉吉,突然有看到了梁玉馨手腕上的手表!
好家伙,这可是手表啊,他们问梁玉馨少钱,梁玉馨说。但青点那个苏青就有块手表,听说五块呢,梁玉馨这个看着就比苏青的好,那陶睿娶这个媳妇花的点不比陈会计少啊,六六块彩礼算啥?陶睿花得绝对超过百了!
梁玉馨这边热闹坏了,小媳妇大姑娘的挤满了她的房间,连窗户都有趴在那抻脖子看。这时候外头拖拉机的音远及近,已经有不少小伙子笑闹着过来了,“新郎官来了!新郎官开拖拉机来啦!”
大家赶紧朝外看去,只见陶睿穿着绿军装,脸笑的开着洗得锃亮的拖拉机,那拖拉机前头还系了个大红花,那些什么骑自行车、拉板车接新媳妇的,在拖拉机面前全被比去了。
这刻大家突然理解了为啥陶睿连五斤肉都不要,非要借拖拉机。等他们看到陶睿和梁玉馨相视而笑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这门亲事和他们想得太不样了,完全超出了所有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