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齐悼公第5节齐悼得位

可惜了鲍牧,此时大权在握,内心开始对田氏家族有所忌惮,却不知道要严加防备。结果,在田乞的运作下,齐国国君安孺子身边的人都慢慢被田乞的人所控制。而鲍牧的一举一动,也通过田乞秘密安插到鲍府的人准确及时地传递到田乞那里。

比如,这一天晚上,鲍牧的某位宠妾过生日,鲍府着实热闹得紧,鲍牧此时大权在握,志得意满,酒喝得很嗨,整个晚上都在喝酒,然后醉倒,然后打着呼噜沉沉睡去。

第二天凌晨,田乞已经召集了百官上朝。大家在朝堂上站了一会儿,国君安晏子始终不出来。国君不出来不稀奇,因为国君还是小孩子,哪里会起这么早?只是大家不知道的是,就在鲍牧喝醉的同时,安晏子已经被控制了,连夜被田乞安置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此时在齐国宫廷的,是公子阳生。

大家感到都很奇怪,今天鲍相国怎么没在?而且,怎么在朝堂放了一个大布袋子?大家窃窃私语,互相低声交流着自己的感觉,突然,田乞咳了一声道:“各位,大家认为我们的国君怎么样?”

公然召集群臣评价一国之君?而且是自己国家的国君!这要放在平时,那是灭族的罪。群臣顿时都惊了,但好几个的反应极快,当然,反应极快的都是预先彩排过的,都是田乞的人。只听有一人咳了一声,小心道:“现在我们齐国正值内忧外患,但国君无知,这样下去,齐国危矣。”

有人打了头炮,气氛便不一样了。打枪的立即也上手了:“是啊,齐国大业,如果让一个小孩子折腾下去,咱们这些臣子将来如何去见列祖列宗啊。”

你一言,我一语,那些个终于反应过来的大臣,有的要么闷声不语,有的干脆也附和起来。氛围已然被调动了,田乞见时机成熟,便肃然道:“各位所言极是,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朝见新君吧。”说着,有人便去解开朝堂中的大布袋,公子阳生玉树临风般出现在大家面前。

谁还敢多话?哪怕是有几位内心犹豫的大臣,在这个时候,多说一句话可能便是杀头的命运。于是,在田乞的安排下,当场给公子阳生加冕!

而正在此时,朝堂门被推开,一个人踉踉跄跄撞进来,大家侧脸看到,正是相国鲍牧!只见鲍牧一脸疲惫,满身酒气,无比憔悴的样子,见朝堂居然在行新君加冕之礼,不由怒道:“废立国君,何等大事,你田大人究竟是奉谁的旨意,敢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原来,鲍牧昨天晚上喝得大醉,田乞召集群臣朝会时,他还睡着。而宫中心腹见齐国政坛巨变,立即跑去鲍府相告,把鲍牧惊得酒也醒了一半。他急急忙忙穿上朝服,快马加鞭赶入宫,见到了眼前这副景象。他当然要怒了,不要说自己原本是不同意废立国君的,就算同意,自己是执政大臣,此等大事,居然有人背着自己在干,那还不反了天了?

见鲍牧发怒,群臣顿时默不作声,很多人心道:“是啊,连鲍相国都不知道,怎么可以这样做呢?”

田乞见鲍牧进来,早有应对。他故作惊讶道:“啊?这不正是您的命令吗?下官正是奉了您的命令才犯险行事,为了您的清誉,下官故意不让相国参与,这不都事先向相国您汇报过了吗?”

群臣一听,有道理哇,难怪鲍相国今天不来朝,原来两人早有安排啊。是啊,废立国君,不管如何,现今国君虽然年幼无知,但正因为无知,所以也无过啊。

无过而被废,史官记录下来,肯定不是一桩好事。田大人高义啊,为了齐国,为了鲍相国,宁肯自己背负不义不忠之名,果断废立国君。

相比之下,鲍相国今天貌似有些表演过分了,他故意来这一着,无非是当着群臣的面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唉,别看鲍相国平时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人虚伪起来,那是无边无底啊。

鲍牧差点气昏,一急便打了一个酒嗝,用没有半点底气的声音道:“唉呀,老夫何时跟你商量过这事啊。老夫只知道,国君是先君所定,大家难道忘了先君甘为孺子牛的事吗?”

甘为孺子牛,就是想当年齐景公疼爱幼子公子荼,让公子荼坐到自己背上把自己当牛骑,嘴里还衔着丝线,公子荼骑在君父背上,用鞭子抽打着君父,口里叫着驾驾,齐景公手足并用往前爬。

结果一个不小心,公子荼没坐稳,便从齐景公背上摔了下来,而一手还紧紧拉着丝线,于是悲剧了,齐景公的牙齿被生生扯落,满口是血,疼得差点晕过去。

而公子荼却因为摔倒而大哭,齐景公不顾自己牙齿扯落疼痛,反而柔声安慰。

这就是“孺子牛”这一典故的由来,孺子意指孩子,孺子牛的本意是为孩子当牛,这是父母对孩子的一种爱。后来,鲁迅先生老年得子,他写了一首《自嘲》诗,便用了孺子牛这个典故:“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后来,伟人***对此作了另类解读,他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一文引用了“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这一句。在伟人的解读中,“千夫”指敌人,“孺子”指人民,“一切共产党员,一切革命家,一切革命的文艺工作者,都应该学鲁迅的榜样,做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的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群臣中此时也有人已经认定鲍牧肯定没有参与废立国君之事,眼见气氛有些不对,公子归生此时突然向鲍牧深深作揖行了一个大礼,公子阳生用无比诚恳的语气对鲍牧说道:“相国为国为君,忠义之心天下皆知。阳生本就一流亡之人,只因齐国需要,故而回国。事已至此,阳生之命运皆由相国决定了。

如果相国认为阳生可堪一用,与群臣立阳生为君,阳生在此盟誓,将善待群臣,绝对不会因大夫中有人不支持而心生怨言,让我们齐心协力治理好国家。

如果相国认为阳生不堪一用,也请大夫们不要因此而怨恨阳生,阳生立即离开齐国,流亡西方秦国,秦齐相隔千里,也不必提防阳生,阳生从此再不回齐国。

是废是立,一切皆听相国一言而定,但无论如此,都是为了齐国社稷,阳生实在不愿意看到齐国宫廷再有流血事件了。”

高明哇,实在是太高明了。公子阳生这番话,不知在他心中彩排了多少次,此时朗朗而言,每个字都是掷地有声,中气底气十足,既拍了鲍牧马屁,又热了群臣之心,这个态度表得啊,那是既高度讲政治,又充分体现了情商,鲍牧本就是醉意朦胧,哪里还有半个字再反对?

鲍牧见公子阳生向自己行大礼,急忙还礼道:“公子过谦了,老臣所为,也是为了齐国社稷。其实,你们哪一个都是先君的儿子,对我们臣子来讲,谁当国君都值得我们忠心辅佐啊。公子既然这么说了,老臣哪敢不听从命令?”

是啊,鲍牧虽然仍旧醉着,但他已经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了,公子阳生即位新君已经是骑牛之势,废立国君这样的大事,本就是凶险无比之事,自己却还是一身楞头的样子,如果再反对,可能当场便被击杀。

所以,他也是一百八十度急转弯,表示支持公子阳生即齐国国君位。一切都解决了,公元前489年,公子阳生即位,这便是齐悼公。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