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抵达南线时,兵府司已经安排了车来接。
三节车厢的军火要陆续运回兵府司。
江四爷留下项冲安排事宜,先带着姰暖回了洪城。
车子停在帅府前院的敞庭里,姰暖和柏溪下了车,江四爷交代了两句,便转头去了兵府司。
敞庭里,几个管事一早带人恭候着,见到姰暖纷纷躬身见礼。
“恭迎夫人回府。”
姰暖没精力应付他们,只轻轻点头,“都去忙吧,不用守着…”
“暖暖!”一道熟悉又陌生的急唤,自一侧回廊远远传来。
姰暖循声看去,瞧见四五个匆匆赶来的男女,一时怔愣。
“…姑母?表姐…?”
最前头那身形高瘦的妇人,到了近前,一把抱住姰暖。
“你可回来了,你可回来了,你跟阿恪要出点什么事,我对不起你爹娘!”
姰暖的姑母红着眼眶,上上下下打量姰暖。
她的表姐很快上前来,拽住自己母亲。
“娘,您先别急,等暖暖放下行李,我们有话再说。”
姰暖眨眨眼,握住姑母的手,清柔开口。
“走吧,先回主院。”
一行人回到主院。
姰暖又见到许久不见的碧珠和彤珠。
两个小丫鬟,也是激动地红着眼。
姰暖的屋子,表姐夫不好进去,他就抱着女子在院子里玩儿。
堂屋里,碧珠和彤珠很快奉了茶点和茶水过来,又退到一旁。
姰暖听姑母说起,她们被请到帅府里的事。
“你们离开洪城的第二个月,先后两波人,跑到家里来打听你和阿恪的事,也去了你表姐家里。”
“我们什么也没敢说,也不知道你们在云宁怎么样了,我担心死,吃不下睡不着。”
“后来帅府就派了兵来,将我们全都请进帅府里住着。”
“这一住就是几个月,不让做什么事,也不让随便走动…”
表姐胡秀秀接话,“我们胡思乱想,怕是你跟表哥在云宁出了什么事,让阿庆去打听。”
“府上人就说,那位杜总军交代,要我们安心住着,等到你们回来。”
“我们就一直住到现在…”
姰暖眼睫轻眨,默着声捋了捋思绪。
约莫是云宁城那边,有人来打听她跟江四爷的事。
四爷怕出什么意外,所以将她姑母和表姐一家圈进帅府来。
她心态平稳,“没什么事,你们安心住着吧,最近似是又要打仗,外面不安全。”
姑母唉声叹气,神情焦虑,“我都听说了,真是不太平…”
表姐胡秀秀则仔细看了看姰暖,轻声问她。
“是因为要打仗,所以你跟着那主帅回来洪城?”
“嗯。”
“孩子呢?”
她一脸担忧。
姑母也眼巴巴看着姰暖。
姰暖牵唇浅笑,婉声说,“孩子很好,是个男孩子,大帅和夫人很爱惜,只是他太小,就留在云宁那边了。”
母女俩听言,齐齐松了口气。
胡秀秀笑起来,“我们算着日子,你要年关后生,孩子如今都还不足百日,留在云宁好,富贵家里,不缺人照看的。”
姑母也笑,笑罢,却又难掩忧虑地问姰暖。
“那你这如今…,跟着江家这位爷,给个什么名分…?”
姰暖看着她一脸担忧和紧张,不禁笑了笑。
她说,“原本要成婚了,谁知要打仗,婚期延后了。”
姑母一愣,跟自己闺女对视一眼,才难以置信道。
“那现在是…”
坐在后头喝茶吃点心的柏溪,这时接话。
“自然是四夫人,四爷在家里排行四,江公馆上上下下都要喊四夫人。”
“四夫人?”
“四夫人好,四夫人好!”
姑母大喜过望,抚掌笑起来,表姐也高兴。
母女俩真心替姰暖高兴。
原本只以为最大是个姨太太,谁知还能是正头夫人?
姑母这几个月,每每想起,也不是没替姰暖奢望过。
如今美梦成真,这当然是太好了!
三人又叙了会儿话。
看出姰暖面露疲惫,表姐胡秀秀便暗地扯了扯自己娘。
“咱们先回去吧,暖暖赶了这么远的路回来,一定累坏了,让她好好歇歇,有话改天再说。”
姑母也反应过来。
母女俩连忙起身告辞,也不让姰暖送,腿脚利落的就走了。
屋子里静下来,这会儿都已经下午快四点钟。
姰暖满身疲惫,饭也没吃。
进屋就踢了鞋,躺到床上睡过去。
兴许是突然又换了地方,硬邦邦的架子床睡得不舒适,姰暖这一觉睡得浑浑噩噩,半梦半醒。
睁开眼时,整个屋里黑洞洞的,静得有些憋闷。
她浑身犯软,躺着没动,盯着黑暗处出神。
头脑不太清醒,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静静惦记儿子来着。
大抵这天下,所有做母亲的,都无时无刻,不在牵挂自己的孩子。
不知多久,柏溪来敲门,说话声也低轻轻的。
“夫人,您醒着吗?起来用膳吧?”
姰暖眨了眨眼,缓过神,就起来用膳。
江四爷没回来。
膳后,姰暖撑着头坐在屋里竹榻上发呆,柏溪就小心翼翼端了碗汤药进来。
她不经意看了眼,微怔问道。
“什么药?”
柏溪幽黑眼眸看着她,说,“四爷要宋大夫开的,夫人连着喝三五天,身上就不会难受了。”
姰暖脑子里闪过什么,再看向那碗药,就明白了。
是回乳的。
孩子不在身边。
仗打起来,又不知道要拖延多久。
她的确该断了这份念想,不然受苦的只是自己。
柏溪见她不说话,又轻声说道:
“属下让碧珠取蜜饯去了,药还烫,您放放再喝。”
姰暖眼睫微颤,低低嗯了一声。
江四爷当晚没回来。
接连三天都没回来。
然而姰暖回到洪城后的日子,就平静得跟她离开前一样。
外面战事发展成什么样子,也没渲染进府里来。
到第四天傍晚,彤珠去取膳,回来时说人都回来了。
“不过有人往书房那边,送了几人份的饭菜,四爷应该不回来陪夫人用膳,夫人先吃吧。”
姰暖也没等。
到夜里九点多钟,她都沐浴过准备上榻歇息,外头传来动静。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踩在木质地板上,十分清晰。
姰暖走过去开门,跟男人颀长身影正撞上。
她昂着头看江四爷,看清他胡子拉碴,满眼血丝,像几天几夜没收拾过自己。
“怎么这么晚?我以为四爷不回来睡,您用不用宵夜?我让碧珠…”
江四爷搂住她,将人带进门,低哑声线打断她轻柔细语。
“不用宵夜,什么也不要,累了,直接睡吧。”
姰暖被他搂着往床边带,脚下步子踉跄了两下。
江四爷坐到床边,踢了鞋,抱着她倒头躺下,阖上眼就准备入睡。
姰暖洗得香喷喷,他却脏乱颓废得不像话。
然而他一脸疲惫,很快就呼吸均匀,这足以治愈她所有的矫情和不适。
她静静躺着,怕吵醒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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