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0章 伤敌八百,自损一万

“刘轻寒,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狠狠的战栗了一下,就像有一把刀扎进了他的胸口,可他没有呼痛,只是更用力的抱紧了我,不再让我有任何抵抗,挣脱的机会,他埋首在我的发间,低沉着沙哑的嗓音道:“对不起,轻盈,对不起!”

我放声痛哭,把心里所有的痛苦和委屈统统在这一刻发泄了出来,当恨到极致的时候,我甚至恨不得杀了他。

而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承受着,甚至肩膀上已经被我捶打撕咬得一片血肉模糊,他也没有放开我一分一毫。

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平静。

过去的每一幕都在心里复活了,我想起了他所有的样子——他微笑的样子,他冷漠的样子,他的疏离,他的凉薄,他眼睁睁的看着我嫁给裴元修,他在一路上目睹着我和裴元修的亲近,他接受赐婚迎娶裴元珍,还有他那一句——“我已无心卿且休”。

好一个,我已无心卿且休!

我虚弱不堪,可这个时候却几乎在用尽最后一分心力挣扎厮打,他承受了一切,可当他发现我已经开始伤害自己的时候,顿时就慌了,抓住我的双手:“轻盈,你不要这样!”

“你走!”

“轻盈……”

这一刻,他似乎也有些不受控制,抓着我手腕的手一用力,几乎要拧断我的骨头,感觉到我微微一颤,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力气,急忙放松了一些,却不敢完全的放开我,更不敢眼睁睁的看着我伤害自己。

他骗了那么多人,在那么多势力间游刃有余,但这一刻,似乎连他也不知所措了。

最后,他一咬牙猛地将我按倒在床上,两只手被他用力的扣在身侧无法再动弹,他气喘吁吁的低头看着我:“轻盈!”

这个时候,我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挣扎不了,也挣脱不开,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一般被他禁锢在身下,满脸泪痕更是让这一刻的自己狼狈不堪,我笑着,哭着:“刘轻寒,你还要怎么样?”

“……”

“你还不走吗?”

“……”

“我快要发疯了你知道吗?”

“……”

“我快要被你逼疯了!”

我的话,仿佛将他一刀又一刀的凌迟,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痛苦不堪的表情,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终于慢慢的放开了我的双手,再在看着我没有再挣扎之后,才慢慢的起身,后退了一步。

我闭上了眼睛,任泪水肆虐,不再看他。

他又上前了一步,仿佛想要说什么,可这一步却僵了许久,然后又退了回去。

耳边响起了他低哑的声音:“轻盈。”

“……”

“我知道我做的这些事,伤你很深,我也知道,你有权力选择不原谅我。”

“……”

“我只是来请求你的原谅,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

“我会等你原谅我。”

“……”

“我会等你的答案的。”

说完这句话,他顿了一下,便转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整整一夜,我用婴儿保护自己的姿势蜷缩在床上,用力的抱紧自己的双臂,身不得能将这幅身躯蜷缩到没有,蜷缩到再也没有人可以找到我,触碰我,伤害我。

而这一夜,我的泪水也没有停过。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这样的恨一个人,恨得让我咬牙切齿,恨得几乎想要将他杀死。而这个人,竟然会是他,我最相信的人,我把所有的信任都给了他的那个人,骗我最深,伤我最深。

可是,为什么我还在为他落泪?

为什么我想要忘记一切,脑海里却偏偏回想起了那一幕一幕早已经尘封了的画面。

我还在想着,在吉祥村那场刺骨的冰雨里,他在瓢泼大雨中远去的背影;想着集贤殿那参天的火光当中,他恐惧却又坚定的目光;想着在荒岛上,他试一口草药,为我上一次药,直到被我一巴掌打断;想着他怀抱着裴元珍的尸体,手里却紧握着那把银锁,将所有的罪责都往自己一个人的肩上扛。

我更想起了,在拒马河谷的谷底,他红着眼睛对我说——

轻盈,我,不是最好的。

轻寒……

轻寒……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两,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不知流了多久的泪,我几乎觉得全身的泪都要流光了,而睁开红肿的眼睛,才看到窗外透进了淡淡的晨光。

天亮了。

而我,就用这样孩子般保护自己的姿势,流了一夜的泪。

以为自己受了太多的伤已经足够坚强,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为情所伤,以为将来的路不管怎么样我都能平静,甚至冷漠的往下走,却没想到,一个最普通的事实,就能将我伤得那么彻底。

颜轻盈,你还真是没用。

我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起身的时候,整个人要在摇晃趔趄,一步一摇的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寒气,一下子从外面灌了进来。

我有些承受不住的,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昏倒,但在模糊的视线中,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轮廓就矗立在眼前,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他立刻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一下子惊呆了。

他竟然,一直站在我的门外?

而当看见我打开门的一瞬间,那双眼睛也亮了起来,好像一个长久置身于黑暗中的人突然见到了阳光,连整张脸都被照亮了,他定定的看着我,然后上前一步,说:“轻盈。”

“……”

“你原谅我了吗?”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这么傻傻的看着他,看着那双充血通红的眼睛,不知怎么的,鼻子一酸,已经干涩的眼睛里又涌出了滚烫。

我涩然道:“你让我怎么原谅你?”

他的目光顿时一黯。

但下一刻,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我:“我把——”

话没说完,就感觉他的气息一弱,那双原本就充满了倦怠的眼睛一下子失去了光彩,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朝我倒了下来。

“轻寒!”

我吓得大叫一声,想要接住他,可自己也虚弱得几乎站立不稳,几乎要被他压倒在地,幸好这个时候,萧玉声正从旁边走过来,一见此情形急忙上前来帮我扶住了他:“师哥!”

我整个人都乱了:“他怎么了?”

萧玉声没有说话,只是抓着他的一只手腕扣着脉门静默了一会儿,然后立刻说道:“我先把他扶进去。”

我点点头,急忙让开,萧玉声扶着他踉跄的走到屋子里放到床上,他已经毫无知觉软绵绵的躺在那里,连气息都弱得几不可闻,萧玉声又抓着他的手腕诊了一会儿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我急得满头大汗:“他怎么了?”

“他——”萧玉声犹豫了一下,说道:“他的脉象很乱啊。”

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又看着我:“大小姐,他在你门口站了一夜啊?”

“……”

我说不出话来,看着刘轻寒那苍白得几乎也毫无血色的唇瓣,钻心的痛楚又一次涌上心头。

萧玉声看看我,又看看他,道:“可能是劳累太过,而且太长时间未沾水米。”

“……”

“我先让人准备一点饭菜来。”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我撑着自己已经孱弱不堪的身子走到床边坐下,看着之前那个哄了我一晚,又在门外站了一晚的男人——明明是他在认错,在乞求我的原谅,现在,却是他躺在床上,而我守着他;我明明恨不得杀了他,但现在看着他憔悴的样子,竟然还在心痛。

我笑了起来,笑自己的糊涂。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一颗的滴落下去,落在了他苍白干涸的唇瓣上,就听见他微微喘息了一下,好像即使昏迷,也难受得厉害,眉心深深的悬针纹里,每一条纹路,仿佛都积累了这些日子里太多的辛苦和痛,却连一个字都没有办法诉说。

刘轻寒……我和你,到底是谁,欠了谁?

不一会儿,萧玉声就带着人送了热水和饭菜来,但他现在昏迷不醒,实在吃不下任何东西,只能面前喂他喝了几口水,眼看着他眉宇间的痛楚稍微缓和了一些,人躺在那里也平静了很多,萧玉声这才松了口气。

回过头来看着我,他轻轻的说道:“大小姐,要不要去我的房间里,再休息一会儿?”

“……”

“我看师哥这样,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来的。”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坐在床边看着他,一动不动。

萧玉声大概也知道劝不动我,叹了口气,便要转身离开,可当他刚走出两步,却又像是实在按捺不住,转过身来:“大小姐。”

“……”

我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张憔悴的脸庞,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萧玉声看着床上的刘轻寒,沉声说道:“我,我知道,他骗了大小姐。”

“……”

“我也知道,他伤大小姐很深。”

“……”

“可是,他伤大小姐,是伤敌八百,自损一万。”

“……”

“他自己,才是最痛的那一个。”

“……”

我沉默了许久,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萧玉声:“你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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