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玉知道众人都不喜欢她,但是救润夜这件事上,她责无旁贷。
“诸位大人在上,你们想想润道长已经看到了匪徒的脸,而这一批药材只要他们转手一卖,价值不菲。绑匪当然是趋利避害,不会选择如此险棋来索要官府的赎金。依我看来,就算是交付了赎金,绑匪也是不会给我们药材和人的。最有可能拿上钱,杀人越货。”
晁简龄觉得朱红玉说的倒有些道理,看了一眼杜岳萧。
“杜岳萧,你觉得呢?”
杜岳萧愁容满面,虽然担心润夜是事实,但是悍匪毫无人性也是事实。
“是,这也是我担心的问题。悍匪确实毫无人性。哪怕是朝廷的官兵他们亦不畏惧,只怕已经是惯犯了。”
晁简龄才发觉这件事不那么好办,倒是起了疑惑。
“那你说说怎么办最好?”
朱红玉想了一下,她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也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但若是润夜,倒可以舍命出去试一试。
“自古就有朝廷招安匪徒的说法,不如免去这五百两银子,上山游说黑云寨的首领招安,若是不从不如趁着如今元气缓和,将黑云寨一举拔下。”
晁简龄坐在上位,他深深的知道这个这个地方没有润夜可以,但是没有附子不行。的确如今的附子卖出去都不止五百两银子,五千两都难说。
匪徒不至于就要这点,真可能是虚晃官府的一招骗局。
“好,就由你说的办。招安这件事也好,如今兵士空缺,云梦镇的城防不好。只是……涉险这种事……”
“由我来。”这句话几乎是朱红玉脱口而出。
晁简龄皱着眉头,他觉得朱红玉的话实在是太多了,这种关键的事情怎么能由一个女人出面。
“我的目的是救出润夜,灭了黑云寨。招安所用的兵士,您放心吗?”
听到这话,晁简龄觉得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难道朝廷有不用招安兵士的先例。
“你怎知我不放心?”
朱红玉暗叹一口气,果然晁简龄的心还没有那么黑,朱红玉想要诛杀黑云寨,不过是看了《水浒传》的一点有感而发。
“既然大人愿意用悍匪守护城防,那么我游说这些人归顺便是。”
晁简龄看朱红玉越加不爽,这女人以为她是谁,怎么有资格敢在大堂上说自己前去招安匪帮,真是好大的胆子。
“你给我闭嘴,一介妇人,这里哪有你张嘴说话的份!还不给我退下!”
朱红玉看着晁简龄,她知道招安这种上台面的事情固然不能被允许,可被当众侮辱也是难听。
她正起身要走时,只见门外穿着绣金飞鱼服,腰跨绣春刀的男子走入大堂之内。
“大人好肚量啊,可别忘了你们当初求着谁来的。”
来人是吕明辞,他前几日与人巡查河道,今日方归,正要跟润夜谈及此事,没想到进入军营听到的却是润夜被俘虏绑架的消息。
晁简龄和杜岳萧今日是第一次见到吕明辞,还有些不知所措。
“吕大人。”姜宰宇赶紧一路小跑,跑到吕明辞的面前很是客气的行礼。
晁简龄虽然表面上官位高于锦衣卫,但实际上锦衣卫在查案时便宜行事,先斩后奏。县官不如现管,到底是锦衣卫手中权力大。
晁简龄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挺旧派,对新生的锦衣卫并没有好感。
只是迫于吕明辞的气势,缓缓站起了身。
“原来是吕大人,早有耳闻。听闻您有公务缠身……”
“公务不急,润夜被绑了?”
吕明辞说着这话,坐到旁边的客座上,将绣春刀摘下来放在桌案上。
朱红玉瞅了吕明辞一眼,看见他眉头紧皱,看来润夜被绑架这件事比药材丢了更重要。
“对,药材和润道长被劫持了。”
“呵,原来你们云梦镇的治安都这么乱了?”
吕明辞的一句责问,姜宰宇只能走上前来对着吕明辞跪了下来,意为请罪。
见人下跪,吕明辞也不好再问责什么。他刚才在外面听朱红玉的话听得真切,倒是这个女人有些见识。
留着所谓的土匪寨绝非是好事,拿钱去赎人是最下等的计策。堂堂官府怎么能对匪首妥协?
当然,招安固然是一条良策,但本朝以来所有招安的都被派去做了打仗的先锋。朱红玉说的没错,朝廷用这些人就是不安心。
最好的办法还是永绝后患,这是朝廷的意思,同时也是云梦镇如今状态下最好的解决方法。
如朱红玉所说的强取不可得,用阴招倒是更好。
“吕大人,如今事情已经发生,还是将药材和润道长要过来为要,之后在追究治下之责。”
晁简龄一字一句,平息了吕明辞的怒火,的确如今是救人要紧。
对着晁简龄的建议,吕明辞点了点头。
“你们这些为官的男人,到底没有一个女人有见识。这次我将带着朱红玉前往贼窝,将润夜和药材取回来。”
被吕明辞呵斥,晁简龄这张老脸肯定是挂不住。竟然还要带上朱红玉,这就是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吕大人,朱红玉终究是一介妇孺。”
吕明辞“哼”了一声儿,道:“也比你们这些耽误事的老家伙要好得多。”
再次被呵斥,晁简龄是敢怒不敢言,看着朱红玉,仿佛是要吃了她一样。
“行,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吕大人若是觉得这个法子是稳妥的,那就按照吕大人的意思来。”
吕明辞看着站在一旁的朱红玉,道:“你还想呆到什么时候,赶紧走吧。”
朱红玉一撇嘴,跟在吕明辞的身后默默离开了。
出来时,夜色如水。朱红玉觉得自己身体里,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情感。吕明辞这一波是真的救了润夜,可是她为什么这么不开心。
堂堂的锦衣卫凭什么要救一个乡野道士呢?
“吕大人,现在怎么办?”
吕明辞带着朱红玉走到客房,示意进屋说。
朱红玉无奈,只能和吕明辞进了客房。吕明辞的屋内有一个侍女,当然是姜宰宇配置的,侍女见二人回来了,忙给二人端上茶杯,而后盈盈退下。
“我不在这几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你说与我听。”
朱红玉轻轻地“啧”了一声,心下救不出润夜来也着实着急是真的。
“杜岳萧和润夜回桃花村去取附子,结果我哪里知道这几个人回来的路上被黑风寨给劫持了。晚上杜岳萧被放了回来,拿着一封勒索信。”
吕明辞觉得倒也没有什么可用的信息,他所问的也并不是这个问题。
“对了,你知道黑云寨多少人吗?”
朱红玉思索了一下,道:“这一队人马,有良好的武器。而且应该是有三百人以上,不排除训练精良。”
吕明辞一听,倒觉得朱红玉在扯谎,敌方的人数和规制她怎么能知道呢?
“你怎么知道的?莫非是匪首告诉你的?”
朱红玉摇摇头,虽然内心焦虑,但是仍不忘打趣吕明辞。
“还说是锦衣卫,这些事都推断不出来?”
吕明辞莫名其妙被嫌弃了一通格外疑惑,也不知道朱红玉说的“推断”是怎么个“推断”的法子。
“你倒是给我说说,若是真说出个一二三来,我请你吃饭。”
朱红玉叹了口气,她现在哪里有心情说这些。罢了,吕明辞现在和自己是一条战线的人,还是简单说说给他解释。
“今天和润夜他们一行人一齐出去的兵士有三十个人,就是害怕遇到劫匪。这些兵士都是训练有素的,至少一个能够抵用两个。如今听闻他们都被杀死了,那么敌方的人数至少是七八十人。才能把润夜和杜岳萧有绑了以后押回寨子去。”
“是啊,那么怎么得出三百多个人的结论的呢?”
“对了,刚才忘了说。杜岳萧说前来劫道的是三当家的。每个当家的都有自己手下的人,大当家、二当家都是这么多手下的人,再加上日常维护寨子中的女人、妇孺、小兵,怎么说也有三百个人。”
吕明辞一听朱红玉这样分析,觉得自己的确不应该轻敌了。
原想着只是一伙儿流寇而已,没想到竟然是盘踞在山中的一伙儿悍匪。朱红玉说的没错,能够毫不眨眼的杀掉三十个兵士这种事,绝对不是一伙儿普通的流寇。
若不是朱红玉提醒,这种低级错误他也能犯了。
吕明辞坐在灯影之下思索,一时无言。朱红玉看着吕明辞愁苦的面容,不禁觉得他以前的阴狠神色有些和缓。
“对了,还没有问你这次前去巡查河道,有什么发现吗?”
吕明辞本不想谈这些个小事情,但是如今也是藉由朱红玉疑问的缘故,不妨跟她说说。
“没什么发现,就是河道的上游堆满了死尸。我们都觉得奇怪,怎么人死了不入土为安呢?原来是云梦镇东边的这个村子里,人都死绝了。没有挖墓坑的人,所以就堆在河里了。”
朱红玉震惊地看着吕明辞,过了好久才和缓过来。
“什么?还有这种事?那你们怎么处理了呢?”
“润道长在我们临走之前嘱咐,若有不得埋葬的必须进行安葬。我们就挪走了,然后找了个乱葬岗进行安葬了。”
朱红玉听到吕明辞这样处理,心里很是高兴。别的城镇不说,至少这云梦镇是能够保全的。
“哎……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怎么,姑娘也喜欢汴京的清谈之风吗?”
朱红玉愣在一旁,倒不知道他所说的“清谈”是什么玩意儿了。不过如今解决了瘟疫源头的问题,最重要的还是将润夜救出来。
“这样吧,我有一计,还是冒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