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师父教我写日志,记录发生的重要事情,我觉得很好。到我老的时候,我写的日志一定可以出一本书,供后世瞻仰。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篇日志,前两日神策军开拔返回邺城,高洋还在装病,没什么可写的,我先观察一下神策军到底是怎么训练的。”
“昨夜师父噩梦中惊醒,竟然是因为他午时杀了一个无辜少女,师父真是妇人之仁啊,皇帝让你杀你能不杀吗?迂腐!我深以为耻。”
“今天我认识了师父亲兵队伍里面一个叫刘七的士卒,姓刘排行老七,这名字起得实在是简单。据说家中还有弟妹,他娘真是会生,一家这么多人要怎么养活?
我问他为什么要来从军,是不是要建功立业?他说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毕竟神策军待遇丰厚,在齐国首屈一指,他一人从军就能养活一家。
底层厮混的人真是不容易啊,要是没有师父提携,他现在估计不知道在邺城哪个地方看门。”
“那个叫杨素的碧池真的很讨厌,总是一副什么都懂的模样,在师父面前很恭敬,师父不在,他就飞扬跋扈起来。这种人,将来没什么好下场的,我辈要引以为戒。”
“高洋这皇帝不知道是怎么在当的,整天不是下棋就是打牌,还拉我一起打。就他那个水平,我一只手都能吊打,唉,理解理解,毕竟皇帝事情多嘛。”
“师父说今天教我的谋略叫郑伯克段于鄢,我知道这是左氏春秋第一篇。可是这些我已经知道了,你就不能跟我说说神策军怎么训练的吗?郑伯克段这种很无聊啊!”
“今天邺城来的探子说,城内流言四起,说师父要谋反,说高洋已经死了,哼,那些无知的人啊,高洋上午还输了一块玉给我。师父说让探子通知杨素继续造势,把火烧的旺一些。
我好像有些明白师父要做什么了,大概也知道高洋为什么最近心情特别好了。
果然,人不坏的话,根本混不下去。”
“到了枋头以后,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娄昭君跑晋阳去了。不管是师父也好,高洋也好,对这个老太婆都很忌惮。
他们二人面色虽然不好,但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又听到一个消息,斛律光率领禁军一部屯扎安阳,挡住了我们的去路,现在是要内战了吗?好兴奋啊,终于可以见到真刀真枪的战斗了!
不过看师父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斛律光不是齐国名将吗?师父不担心是为何?今天一天他都在和高洋谈笑风生,难道将来的恶战他一点都不准备吗?”
“师父常说太年轻太单纯,我发现我就是这样的情况。刚刚大军袭击了斛律光大军的营地,居然是空营,对方跑路了!我们顺势占据了安阳县,已经顶在邺城的下巴上!
这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师父说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之上也,可他没说怎么做到的!
可恶!我就是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啊,现在这样吊着我太难受了!”
“听探子说,邺城政变了。长广王高湛自称皇帝,高归彦率禁军一部反叛,邺城内火光冲天,一片混乱。
我跟师父建议,趁着对方立足未闻,突袭邺城,可一战而下。师父说时候未到,此时出击虽然能胜,但无法竞全功。他让我好好的看,好好的想,不要多说话。
好吧,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看看呗。虽然你是师父,我也想看看不听我的话,你摔跤会摔多惨!”
“真是见了鬼啊,高湛是个傻x吧?政变居然不搞定朝廷中枢?起码登基的流程要走一遍吧?你说自己是皇帝就是皇帝了?
看来师父这么悠闲是对的,邺城里的那个人太废物了啊。难怪高洋最近都闲得发慌,早上还找我一起打弹珠!拜托啊,我四岁开始就不玩了好吧。
高湛这头猪连我都不如,要是我是他,一定从小当乖孙子,关键时候捧其他人上位,气死高洋。”
“今天,神策军进邺城了,好大的一座城,比长安气派多了。不过被乱军又抢又烧,现在已经是一塌糊涂。高湛真是废物,连手下军队都控制不住,这种人太可笑了,丫鬟命操小姐心。
我也很费解,高湛到底是什么地方做错了,导致他的势力土崩瓦解呢?我亲眼看到神策军兵不血刃的占据了邺城。搞政变,起码你要真刀真枪干一场,输了才是真汉子嘛。
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样的后果?看来我得找师父问一下。
郑伯克段于鄢啊,实际操作跟理论上差得太多了,这真不是一般人能玩的。技术不好就把自己玩死了。”
“消失了很久的杨素又出来了,虽然他表现得很谦卑,但我知道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师父说这次多亏了杨素,才能兵不血刃的占据邺城。可恶,杨素这碧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呢?我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
“今天师父帮我找了个教习,叫颜之推。师父说我四书五经没有读好,要好好的读书明理,首要修身。奇怪得很,杨素这种桀骜之辈不用修身,反倒是我要修身!
师父,我到底是不是你徒弟啊,你这偏心也偏得太狠了。哦,对,我想起来了,师父和杨素是连襟。可恶的女人,只会坏大事,一点用都没有!将来我不玩弄一千个女人,我就不姓长孙!”
“今天好像生病了,没什么事。”
高伯逸将手中的“日记”放下,看了看刚刚退烧不久,还陷入昏睡的长孙晟,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小子想法很多啊,还玩弄一千个女人,亏你想得出来,你以为你是张伯伦?
“主公,陛下召见,请速去昭阳宫,在下已经备好犊车了。”
门外传来竹竿的声音。
“知道了,我这就来。”
邺城的变乱虽然已经平定几天了,然而政局的改变,才刚刚开始而已。很多人敏锐的意识到:随着长山王高演的离开,随着长广王高湛的下狱,邺城乃至北齐的政局又到了洗牌的时刻。
很多人下狱了,位置空了出来,自然有很多人要上来。作为此番变乱中暗地里布局操作的棋手高伯逸,在大获全胜之余,也是收割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成王败寇,赢了更进一步,输了死全家,这游戏果然是要得,难怪那么多人玩得乐此不疲。”
高伯逸对着挂在墙上的铜镜微微一笑,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