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完毕,县太爷也很高兴,今日他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提高了不少,同时也庆幸自己听从了这道人的建议,想要招待俩人,玉和拒绝了,道:“今日下河,消耗了我不少术法,贫道还得回去打坐调息。”
县太爷听了,只能作罢。
俩人回了客栈,受到了很高的礼遇,整个县城都知道这两位道长替她们免除了活人祭,老板娘更觉得自己慧眼识珠,要不是那日她透露的实情,只怕道长也是不会管此事的,做了好酒好菜端到客房门外,玉和就对陈元慎道:“你就说我消耗了不少术法,正在打坐调息。”
陈元慎点头,到了门口,老板娘十分热情,道:“道长们今日辛苦了,奴家准备了些吃食,还请两位不要嫌弃。”
陈元慎道:“老板娘太客气了,不过今日您也知道,论坤道长下了黄河,消耗了不少术法,现在急需打坐调息呢,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饭菜就不必了。”
老板娘早就知道了论坤道长下黄河同河神畅谈两刻钟的事,听了陈元慎这样说,心想这样高深的法术,可不得消耗颇多力气吗?道:“正是,正是,道长是我们县城的大恩人,咱们不应该打扰他,元慎道长,咱们到隔壁去吃吧!”
陈元慎连忙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我还要伺候在旁,这打坐调息不比别的,若没有人服侍在旁很容易走火入魔的,老板娘的好意我们都知道,只是实在不方便,多谢您了。”
老板娘无法,只能道:“那我就不打扰了,道长,你速速进去吧!”
陈元慎进了窑洞,道:“先生今日可谓是大显神通,人人都很崇拜您呢!”
玉和笑了笑,道:“我今日的确有些高调了,不过也是那蛤蟆精防备心重,若非在今日,它很少离开洞府,河底暗流汹涌,很难找到它。”主要是怕打草惊蛇,泄露那些魂魄的怨力。
陈元慎道:“原来真的是妖精!所以先生趁着今日,以三牲祭品为引,才引出了它?”
玉和道:“不错!”
陈元慎奇怪道:“先生既然抓住了它,为何不除了它?”
玉和道:“我记得我曾跟你说过,这世间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
陈元慎道:“虽说它保佑了这一方风调雨顺,但害了这么多人命,若是轻易放过,只怕咱们走后,它还会生事。”
玉和道:“我同它做了个交易,它发誓今后不会再伤人害命,也不会在索要活的祭品,我承诺让当地百姓逢年过节都摆香案烛火来祭它。”
陈元慎瞪大了眼睛,原来还可以与妖怪做交易的吗?忍不住问:“我听说妖怪大多狡猾且不守信用,它的誓言可信吗?”
玉和解释道:“它发誓,若是违背了这誓言,功力全消,灰飞烟灭,这对于修道者来说,是最狠毒的誓言了。”又道:“其实你大概有个误解,并不是所有妖都是狡猾邪恶的,也并非所有的人都善良诚信。”
陈元慎这下想到了樊虎和宝珠,道:“人心确实难测,先生,你说樊虎和宝珠会怎么样?”
玉和道:“你记恨他们吗?”
陈元慎没想到玉和会这样问他,想了想,道:“其实并无多少恨意,他们想害我,可终究没害成,我只是觉得樊虎此人,虽然漠视律法,毫无道德,但他对玉莲却是一片真心,而宝珠虚伪做作,面若桃李却蛇蝎心肠,不过,若不是因为被迫成为祭品,大抵也不会这样。”
玉和摇了摇头,道:“樊虎此人,漠视法纪,又好色,宝珠虚伪恶毒,虽然说没有祭祀河神这件事,俩人不大可能会害你,但他们二人,人品低劣,这是改变不了的,不害你,也会害别人。”
陈元慎想了想,还是道:“可如今,他们并未有什么过错,若惩罚过重只怕有失公允。”他担心玉和会去惩罚那俩人。
玉和看了看陈元慎,此时灯光昏黄,他的双眼被照的灼灼生辉,眼神清澈,并无半点虚伪,玉和觉得他心底还是很善良的,就道:“从今往后,不再需要活人祭,这亵渎祭品的罪名也就没有了,所以没有人会向宝珠问罪,西北民风开放,未婚男女彼此情投意合也是正常,只不过,这俩人,一个是为了色,一个是为了利,以后会怎样,全凭造化了。”
陈元慎听了,就知道自己想差了,道:“是我狭隘了。”先生历来潇洒自在,又怎么会是阴私狭隘之人呢?
玉和道:“咱们明早就离开此处吧!”
陈元慎点了点头。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玉和就叫醒了陈元慎,俩人悄悄离开了明远县城,陈元慎道:“先生急着早早离开,是为了避开什么人吧?”想来,昨日先生显示出了这样高的本领,县令大人就有些示好的意思了,客栈老板娘也想套一套近乎,只怕今日很多人都想来找先生帮忙的,比如算命相运之类的,若是以前,知道有一位活神仙就在身边,他应该也会动心思。
玉和笑了笑,道:“世事纷纷扰扰,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大邪大恶,有违天理的事,她不可能袖手旁观,但这些繁琐的小事,她不可能桩桩件件都管。
此时寒气还很重,城外的草木都盖着厚厚一层霜,玉和将披风拿出来,给陈元慎披上,陈元慎顿时感觉身上暖了不少,抬头,只见玉和换回了女子打扮,穿了身烟青色衣裙,在寒风中翩翩而立,两截皓腕依旧露在外面,陈元慎道:“先生,这天冷得很,你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就想将披风还给玉和。
玉和连忙阻止了他,道:“我修行多年,有护体真气,并不觉得冷,你仔细一些,小心着凉。”
陈元慎只能作罢。
俩人走了大半日,天空阴沉沉的,寒风猎猎,玉和道:“要下雪了,咱们得快些找个落脚之处才好。”
陈元慎点头,加快了脚步,这场雪来得太快,不到一个时辰,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才一刻钟的功夫,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的颜色了,陈元慎同玉和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他有些懊悔,凭借先生的本事,想去哪里还不是来去自如,不至于连个落脚之处都找不到,都是自己走得太慢了,道:“先生,都怪我学艺不精,连累先生被困在风雪里。”
玉和见他神色愧疚,鼻头红通通的,笑了笑,道:“不怪你,是我着急赶路,忘记推测天气了,你的轻功已经很好了,你不要再自责,不过这样冷的天气,困在风雪里可不妙。”又道:“这路越来越难走了,我带你走吧,你抓紧我!”朝着陈元慎伸出手来。
陈元慎不明所以,伸出手去,玉和牵着他,捏了诀,两人凌空飞了起来,陈元慎早已有过飞行的经历,并不吃惊,只不过在风雪里飞行,寒风和雪花刮在脸上,颇有些冰刀霜剑的凌厉,他冷得身体都麻木了,玉和见陈元慎一张俊脸被风雪刮的苍白,觉得自己实在太粗心了,陈元慎不比自己,这样冷的风雪,怎么可能受的住,将他一把扯过来,护在怀里,陈元慎瞬间觉得风霜停息,身体一下子温暖了,缓了片刻,意识渐渐回笼,才发现自己正被先生护在怀里,一张俊脸瞬间通红,十分不自在,他已经十三岁了,长高了不少,只比玉和矮半个头,一偏头,只见玉和此时做女子打扮,一手将他圈外怀里,一手捏着披风挡住吹过来风雪,皮肤白皙细腻,素手纤纤,他不由想起了一句诗“皓腕凝霜雪”,她的脖颈修长,身上淡淡的冷香传到他鼻子里,他的耳垂都红了。
玉和把陈元慎护在怀里,感觉怀里的人身上寒气散了不少,身体却还是很僵硬,只以为他是冻坏了,询问道:“可好些了?”
陈元慎很紧张,道:“好,好多了。”
玉和柔声道:“此时天寒地冻,落脚的地方十分不好找,你且忍忍。”
陈元慎瞬间清醒了几分,自己这是怎么了,先生只把自己当小孩看,自己怎么如此失态,真是不应该!此时仍有一丝丝冷风吹过面颊,却不似之前那样寒冷,反而有些清凉,陈元慎静了静心,身体放松了些,先前的尴尬慢慢消失了。
玉和不知道陈元慎心里所想,只觉得少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就道:“其实今日的雪景,很是不错的。”
陈元慎抬头看去,只见他们离地不过三尺,积雪遍地,柔软洁白,雪花慢慢从天幕飘落,如柳絮随风起,轻飘飘,软绵绵,轻盈灵动,打着旋儿缓缓落下,远山纯白明亮,勾勒出参差的线条,与天际模模糊糊融合在一起,朦朦胧胧,如梦似幻,寒云重重,凉风习习,陈元慎觉得似乎进了仙境一般,自己仿佛也受到了冰雪的洗涤,整个人都如痴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