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又进了村,与之前不同的是,所有人脑海中不约而同的嗡鸣一阵。
赤锦伏低身子,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勉强稳住身形,美目半睁,四下打量一圈,不少人从马背上摔下,甚至不少马匹也跪躺下来。
仔细一瞧,剩下的几匹并无反应的马正巧是赤锦顺来的那三匹。
阿库姆图这时也略显狼狈,干脆翻身下马,他晃晃头,试图让脑子清醒些。
跌在地上的军士也爬了起来,牵好马。
中间的马车中,在那震感袭来时,还不等顾韶瑗反应,顾韶安就强行抢走了身体,掀帘下车,走到赤锦身边。
赤锦见她走来,挑了挑秀眉,也下了马。
“你这时出来做什么?”
顾韶安瞥了眼一边皱着眉的阿库姆图,压低声音,凑到赤锦耳边道:“这气息我熟悉。”
赤锦抿唇,摇摇头,没再说什么,牵着马往前走去。
顾韶安呵笑一声,只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以靳迟的能耐,哪需要她来提醒。
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看了一圈,觉得还是赤锦身边最安全,瘪瘪嘴不情愿的跟了上去。
入了夜,棠梨村同白日的清净小村如同两个极端。
白日里的棠梨村只是觉得房舍年久失修,看着还是干净的,到了夜里却到处透着腐朽的模样,空气中也泛着腐臭。原本空旷的路边堆着腐蚀了一半的车驾。
赤锦随意走到一堆木块边上,大致能看出是一架马车,看着腐朽程度,要有几十年了。
抬脚踢了踢,那残破的木架轰的一声塌了下来,扬起大片尘土,赤锦掩住口鼻,视线中出现一抹惨白。
“这有几副骸骨。”
赤锦捏起一个头骨,提起来转向众人。
阿库姆图也上前,找了一辆马车,拨开木板,查看一番,看衣着确定这是大凉人,他又绕着马车走了一圈,拾起一块难得完整的铜片。
“想来是凉宫皇商,去年来大夏买茶,过了大半年却不见音讯,没想到是死在了这里。”
阿库姆图正想再往车下看看,却被一个力道猛地拉离了拿出,森冷的白骨擦过眼角,火辣辣的疼。
“怎么……活过来了!”
赤锦松开阿库姆图的后领,手肘怼了下他腰间的刀,阿库姆图这时也反应过来,铮的抽出长刀。
原本掩在腐木中的白骨全都走了出来,骨节摩擦发出冷涩的声响,赤锦看了一圈,发现最近的遗骸上还挂着腐肉,蛆虫蠕动的从发着腥臭的口中钻出,大约死了有四月。
“女眷进马车,男人都拿刀随本君一同杀过去!”
那些白骨只会生疏的挥舞着手臂攻来,普通刀剑能很轻易的砍断他们的四肢。
赤锦一扇将眼前的白骨拦腰斩断,分了两截的白骨倒在地上却仍旧不死心的蠕动着,赤锦眯了眼,一掌拍碎了那东西的颅顶,谁知那骸骨仍挥舞着白骨爪,赤锦不小心被刮破了衣摆。
另一边也发现不对劲,渐渐往中间马车退去。
“这东西根本杀不死。”
赤锦冷笑一声道:“本就是死物,你还想着怎么杀他。”
阿库姆图哑着嗓子低咒一声:“总不能在这里等死吧!”
赤锦唇角一勾,叫各位赶快脱身向里靠,随手掐决,泛着金光的结界从四周升起,那群白骨被结界隔离在外,只能啪啪的拍着结界。
众人舒了口气,还没来得及缓神便被赤锦一句话敲醒。
“想从这里出去,只能再往里面走,这群骨兵只是前戏,真的鬼怪还要在村子中心。”
赤锦话音刚落,一个脸上还带着腐肉的骨兵扑到结界上,眼球在还钻着蛆虫的眼眶上晃了晃,带着头骨里红白相间的神经落在地上,啪的一下被一边的骨兵踩的稀碎。
正对着这场面的一个镇天卫没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其余人也脸色泛白。
赤锦看了看众人脸色,挑眉,轻轻咬着指节思索一阵。
“你们在这里好好待着,只本座进去就好。”
顾韶安听了这话瞪了大眼睛。
“不行,我跟你去。”
阿库姆图也开口道:“靳大人,你一人过去太危险了。”
“那这里除了本座还有谁是修道者?”
众人瞬间沉默。
赤锦轻笑,眉目舒展开弯下身子,揉揉顾韶安的小脸。
“你在这里安心呆着,这人间还没什么本座平不了的事,嗯?”
见小姑娘还是红了眼眶,赤锦轻叹一声,也不再说什么,转头看向阿库姆图:“重台君,这边有劳你了,照顾好少安。”
阿库姆图见她坚决,虽然自己也想同去,不过想想两人差距最后还是决定留下。
长叹一声,点头。
赤锦安抚好众人,又施了个小法术,将外面的画面彻底隔绝,这才转身离开。
赤锦隐匿了气息,从白骨间穿过,往前走,屋舍密集许多。
见到前面棠梨树下黑压压的一片,赤锦知道她找对了地方,暖黄的烛火透过白纸糊的灯笼,打在树下众人身上能看清他们青灰的皮肤。
村里的人都到了棠梨树下,一个个站的笔直,毫无生气。
还有一段距离,赤锦停了脚步,这位置很不错,在小广场入口,背后是空旷的大街,既能看清眼前的人群,也不至于村民暴起时无处闪避。
“咚咚——”
赤锦往前踢了块石头,石头笨重的滚了两圈,重重的砸在地上。
听见声响,村民同时缓慢的转过头,面无表情,头颅转动时发出咯咯的声响。
最首的正是张夫人。
“你是哪里来的,怎么身上有血,哦,我这里有处宅子,我儿子出去做生意了,便一直荒废着,正好适合你歇歇脚,这是村里大夫的金疮药,可好用了,这两瓶你先拿着,我走了,有事便来张家大宅来找我……”
张夫人缓缓开口,语气如同念经书一般无波无澜,重复着她前两日说过的话。
张夫人一出声,其余村民也纷纷开口,如同提线傀儡一般僵硬。
“你这菜怎么卖,好,两文放这里了……”
“小柱子跑慢点,哎呀,我家孩子撞到您了,真是不好意思……”
“汤圆喽,卖汤圆,十文一碗……”
全村百来号人,直直地站在棠梨树下,转头用漆黑的瞳仁盯着赤锦,不带感情的重复着一日里说的话。
赤锦面色凝重,抽下发间的鸣已,不敢轻举妄动,她记得,按当年她的计划不应是这样的,棠梨村的一切不知何时起竟脱离了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