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锦昨夜里浪得有些过头,喝着小酒还在屋顶上吹了半宿的风,回了国师府只一头栽倒到床上不省人事。
日上三竿,赤锦被吵醒,模糊听见无衣说不要医生,这才发觉身上不对劲。
浑身软绵绵的发烫。
不想动弹。
“咳……”
见她醒了,无衣赶快扶着她喝了水。
“大人您再怎样也要注意身子啊。入了冬,您本来就体弱,竟然还……”
“瞧瞧,本座病了,有人就要站到本座头上,这不,都数落起本座来了。”
赤锦调笑道,身边都是熟悉的丫头,几个姑娘凑在一起被她这一番话逗的笑作一团。
“站大人头上倒是不敢,数落两句过过嘴瘾还是可以的。”
赤锦闻声看去,桃夭正款款走来。
桃夭,妖神桃妖一族小长老,同时也是赤锦安排在妖族的掌权人。
少女比起上回相见,周身气息更加沉稳。
赤锦朝她招手,桃夭乖顺的走到她身边,低头半跪于床前。
“桃夭,你也快入圣境,本座算着劫数也快来了。”
“此番渡劫必然艰险,是生死之局,你可准备好了?”
桃夭抿唇,轻呼一口气,问道:“大人,可否告知桃夭,到底是什么劫?”
“天机不可泄露。”
“你天资聪颖,悟道修行也远超旁人,你的天赋不低于子衿。”
赤锦起身走到廊上,桃夭在后面为她披上银裘。
赤锦随手折下一段桃夭叫不出来名字的乌木,拿在手中把玩。
“既然是劫,便不好渡过,子衿的劫,她渡了上千年,仍未过去,还丢了几条命。”
清风吹过,拂开梅上新雪。
“这你拿着,佩在身上。”
桃夭接过,虽有疑惑却仍旧应下。
两人没再说什么,只坐在廊前,赤锦叫无衣温两盅酒,端来却发现无衣给自己的是杯茶。
无衣放下东西也没看她一眼便自行告退,赤锦看着无衣背影无声轻笑。
果不其然,拉着人家在外面坐了一会儿过后,有人终于撑不住彻底病倒了。
被人扶着喂了药,赤锦迷迷糊糊睡到傍晚,听其他婢子说,顾儒沐中间来找她,见她未醒,便说傍晚再过来。
这不,才醒没一会儿人就到了。
赤锦叫来无衣替她更衣,去了大堂发现顾儒沐正坐在主位上喝茶。
“皇上对本座倒是关心,来的勤快,不知道还以为本座这儿是皇上自家后宫呢。”
顾儒沐一听也不生气,反倒笑着叫她过来坐。
赤锦没去,只是叫人摆了盘棋,说是要将上次没下完的棋下完。
“国师的要求……”
“啪!”
赤锦落下一子,顾儒沐所掌的白子所做的阵就被冲开。
“下棋便只是下棋。”
顾儒沐听了,抬头看眼对面的红衣女子,觉得有趣。
这棋一下就到了饭点,白子隐隐有胜势,无衣再过来就是叫两人吃饭。
“嗯。”
赤锦淡淡应一声,落子结束棋局,顾儒沐看着落子之处心头一跳,赤锦这局设得太隐秘,诱他深入之后,最后一手冲散他的棋势,直接定局。
“朕输了。”
顾儒沐大方承认。
当了几年皇帝,这是除了太师以外,头一位敢赢他的人,以后下棋也不再会觉得无趣了。
“天色晚了,皇上是不是该回宫了?”
这还赶上人了。
赤锦这话听得安阴德头上冒虚汗,这么跟皇上说话,以往来看,就算是国师也得被这位褪层皮啊!
谁知顾儒沐没有生气,反倒说要留下来吃饭。
“?”
赤锦挑眉,最后也没说什么,让人上了些药膳。
赤锦是吃惯了这些,顾儒沐就有些不习惯嘴里的药味,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等着赤锦吃完。
“你说的正定寺朕许你不去,只是两日后的夜宴,你必须去。”
“届时大凉也会派来使者,有场大戏等着国师去看呢。”
赤锦没有理会,只是心底默默盘算着。
顾儒沐走后,赤锦叫无衣拿来扶乩,召来桃夭,撑着身子卜了一卦。
然后看着沙盘陷入沉思——折桃压凤。
桃夭自然是那支桃,而赤锦的印契便是凤凰。
桃夭的劫与她有关,这是她不曾想到的,她几次尝试窥知天意,却之间一片漆黑,还因为反噬,呕出几口血。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所卜之人的命数为天道所抵触,另一种就是死人之命不可知。
天道早已在上百万年前隐匿,现在所谓天道都是从前的那些死规矩,若是天道抵触自然就说不通。
那么,死去的是桃夭还是她赤锦呢?
赤锦没说话,只是告诉桃夭,教她把族中事务放一放,近几年跟在她身边。
桃夭领命退下。
屋中又只剩了赤锦一人。
与魂灯青焰妖冶,泛着些淡淡的寒凉,连飞蛾都不愿意靠近。这般冷寒的魂火却是在赤锦靠近的时候泛了几许微弱的温热。
赤锦细细摩挲着灯身上的暗纹,轻轻呢喃:“哥哥……阿卿……等等我,只剩下两魄,很快的,小锦就去取来。”
青灯之内,小洞天。
仙雾缭绕。
雾浓之处,易卿盘坐在那里吸取着赤锦渡来的灵力。
“上神,你老婆又叫你了。”
一旁,一个欠扁的声音传来,惊扰了雾中仙。
易卿收势,抬眼,浅淡的神眸内光芒乍现。
川乌觉得惊奇。
这才几十年,恢复得这般快!
“上神,要不教教小仙如何修行修的快些,不必像上神这般,只要千年一境界……”
“她怎么说?”
易卿没理会他,桃花眼里盛满了神阴的清冷,偏只在他提到那个堕神的时候才有点活着的样儿。
或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川乌觉得自己真相了。
“她说只差两魄,过段时间就要去取。”
易卿从石台上走出来,白衣仙人清隽修长,披散着头发,飞眉入鬓,眉间一粒红印衬得整个人神威无限。
易卿手一挥就不见了身影,转眼就出现在赤锦房中。
屋里晕着些水汽,架起一扇屏风,屏风之后透出隐隐的水声和女子的一点身影。
易卿魂体一顿,到底没敢再走近些。
“谁!”
一支细金钗兀地射来。
赤锦披上外衣,迈出屏风,却不见房间有什么异常。
她转头,余光不经意间扫过一角,心下一惊,快步走去。
原本空空如也的花樽里插了一支赤红的花,赤锦认出来了,那是她在上界时最喜爱的玉枝树的花。
鼻子一酸。
赤锦走回内室,青灯幽幽,照不透女子的心。
易卿在灯内看着女子失落的模样,轻轻抿唇,他多想出去抱抱她,可是他如今只是魂体,若是贸然接近,不再受身躯束缚的力量只会将她灼伤。
只待修复好魂体,一切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