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元甲望着拳谱半晌不动,眼睛看得见手却够不着,只能望谱兴叹。过了一会儿,他问我,“张策,你的轻功能上这横梁取拳谱么?”我摇头。
“看来今日取拳谱无望了。”霍元甲叹气说道。
“你可以让你爹爹或哥哥来,他们的轻功是可以取下拳谱的吧?”我问道。
“爹爹若来,势必要和鼻子李前辈过招,爹爹输了事小,霍家拳的威望受挫事大。”霍元甲眉头不展说道。
“那你就好好练功夫,将来再来取回拳谱,行不行?”
“拳谱一日不回,霍家老小寝食难安。怪只怪我父兄这一辈武功低微,堕了霍家拳的威名。唉。”
“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到我家暂住几天,想想办法。说不定我师傅能帮你!他是个大高手的,以前在江南很有名。”我说。
“那就打扰了,我到你家中再做商量。”
我和霍元甲战战兢兢走过院子里的长草,毒蛇还是远远避开,没有袭击我们,神奇之极。鼻子李坐在躺椅上喝茶,对我们说,他只在此地待七天,七天之后携拳谱云游天下,后会无期。
霍元甲恨恨离去,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想安慰他几句,可是也不会说,不知道从何说起。不知道师傅能不能赢得过鼻子李,替霍元甲讨回拳谱?
来到家中,霍元甲的两个仆人被他打发回家报信,三天后再来。霍元甲自己留下来,住在我家,娘把放杂物的屋子收拾干净,让他睡。现在天气热,我们铺上凉席,一起睡在放杂物的西屋,很凉快。
“张策,你平常是和你娘睡在正屋的炕上,是么?”霍元甲问。
“是,我们家的屋子少,不能单独一个一间屋。不过夏天,我很愿意在这个放杂物的屋子睡,凉快!”我答道。
“真羡慕你。我小时候从记事起就自己一个人睡觉,只有仆人在屋外陪着。平时爹爹沉迷武术,妈妈烧香拜佛,哥哥们也整日练拳,没有人陪我晚上说话聊天,寂寞死了。”
“那今天我们聊个够吧。三天以后你说不定就要走了,又没有人和你聊天了。”我对霍元甲说道。
“好。今天我们联床夜话,通宵不眠。”
“你说话可真是书卷气十足,就象我们庄里的教书先生。一点看不出你是个武林世家的孩子!”
“我爹说,武功和文治是分不开的,胸中要是没有天地宇宙之理,万难领悟武学的至高境界。所以,我和哥哥们一样,从小就读四书五经,每天都是要念书的。只可惜,爹爹只让我念书,不让我习武。”
“别灰心,你不是说要自创一路拳法,而且是适合你一个人的拳法吗?等你创出来以后,你的功夫肯定比你爹爹厉害,也肯定比鼻子李厉害!”
“说起来容易,真的做起来可是没有头绪。不过,我已经想好了这套拳法的名字了!”
“是么?叫什么,说来听听。”
“就叫:迷踪拳!”
“为什么叫迷踪拳呢?”
霍元甲翻个身,用手支着头望着窗外,对我说,“我们霍家祖传的拳法叫秘宗拳,我就偏要创一个名字和秘宗拳相近,威力胜过它的迷踪拳。好叫天下人知道,霍元甲是一派宗师,不是个体弱多病的废物。”
“你真有志气!肯定能成功。将来我要向你学迷踪拳,你会教我么?”我问道。
“我要是创了迷踪拳,一定和你共同研究切磋。我认为传内不传外的规矩是错的,那样只能让功夫一代不如一代,就象我家的霍家拳一样。将来我要广收徒弟,不分彼此地传授他们武艺,让人人都能练上乘功夫。你说好不好?”
“好!就是应该这样。我有个好朋友小英子,他就把他学的罗汉拳传了我,我也把我学的功夫教给他,这样多好啊。”
“只可惜我年纪尚轻,功夫太浅,不能取回拳谱,让鼻子李笑话我霍家。”霍元甲又提起拳谱,很是索然的样子。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要不我们偷偷去他家里,拿着梯子,把拳谱偷出来,怎么样?”我对霍元甲说道。
“他武功高强,我们是偷不出来的。”
霍元甲不再提拳谱的事情,问了问我的功夫和师傅,聊起来一些江湖上的好玩事。他知道的东西很多,都是在书上看的,平时没有人听他说,今天晚上他都讲给我听了。没有想到原来江湖上有那么多的门派和帮会,而且有很多厉害的人物,听说洪拳门下有个叫朱红灯的人,创立了一个义和拳,现在在武林里大大有名呢。还有什么燕子门、梅花拳,霍元甲给我讲了很多东西,都是我没有听说过的新鲜事,比师傅说的故事有意思多了。
第二天早晨,我起早帮妈妈推碾子压谷子,霍元甲帮我一起推。
“张策,你们要是买一头驴子来拉就方便多了。”
“我们养不起驴子,而且我家的地少粮少,用人推碾子犁地就够用,等将来有了钱地也多了就可以买驴子了。”
“推碾子也可以练武的。平时推碾子,同时练功,也不错。”霍元甲对我笑道。
“怎么练法?”
霍元甲让我躲开,他一只手抵在碾子中心木杆的根部,推着碾子飞也似的的转起来。我可知道,推碾子中间的木杆,越靠里越要使劲,靠在根部最是费力气,我根本推不动。没有想到霍元甲身形瘦弱,力气却这么大!
他推着碾子飞转了七八圈,头上已经见汗,停了下来。妈妈看见他推碾子,给他端了一碗茶,向他道谢。
“你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没有干过这粗活儿,别太累了。还是让策儿来吧。”
“伯母,您放心,我平时也提过石锁,打过木桩,不怕累的。”霍元甲说道。他接过茶碗,一口气喝了,脸在迎光的方向直发亮,汗珠晶晶莹莹的。
妈妈要下地干活,霍元甲也随我和妈妈一起,我们顺着河边走,妈妈挎着篮子,里面装了茶壶和碗,我和霍元甲每个人拎着一把镰刀,去地里割草。
早晨的鸟都比较懒似的,在田边跳来跳去,不愿意飞。麻雀成群结队地在地上跳,看起来真是壮观,就象土地上的石头活了在蹦一样,很是好玩。我捡起一块石头扔到麻雀群里,轰地一下,麻雀都吓得飞起来,纷纷投入田里青青的庄稼中。
霍元甲捡起一块石头,瞄准了一只麻雀甩手打过去,嗤地一声响,麻雀被打个翻,死在了地上。
“好厉害!霍元甲,你能教我怎样用石头打麻雀么?”
“可以。不是很难,多练习几次就可以打到了。”
“好。等割完草,我就开始学。”
妈妈笑着看我和霍元甲,对我们说,“小兄弟两个这么高兴,就去玩吧。我一个人割草就行了!”
“不行,妈妈。我要帮您割草。”
“是的,伯母,我们先帮您割草。”霍元甲也说道。
我和霍元甲兴冲冲地开始在地里割草,我先教他分辨草和苗的不同,别错割了。镰刀只有两把,妈妈让我和霍元甲用镰刀,自己用手拔。我要把镰刀给妈妈,妈妈不要,说是用手是一样的,还叫我自己小心,别被镰刀割伤手。
三个人干活,不一会儿功夫就把草除了大半,我们把草堆在田边上,可以收拾起来去喂羊。今年我家新养了一只母羊,才几个月大,圈在家里,要打草给它吃。
霍元甲割完草,拿到田边堆起来,无意看见妈妈拔的草,也整整齐齐堆在田边。他俯身仔细看了看,拿起一根草,走到我身边,对我说,“张策,你看!”
我接过那根草,看完,问他,“看什么?就是一根草啊。”
“完整无缺,根须宛然,草茎无丝毫损伤。伯母拔的草棵棵如此,简直不可思议!我看伯母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啊,你怎么瞒着我不说呢?”
“我妈妈不会功夫的。你误会了。”
“你我即是朋友,为什么要瞒我,伯母的功夫一定很厉害。你既然不承认,也就算了。”霍元甲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我妈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她会功夫,我没有瞒你,老天爷作证!”我急急说道。
“真的么?可是……”霍元甲沉吟不语,远处妈妈还在拔草,手里攥着一把新拔下来的青草,继续轻盈地在地里走着,寻找野草。
“妈妈用的力气小,草才没有折断损伤吧?不是会功夫,你可能看错了。”我对霍元甲说道。
他弯腰用手拈住一棵草,使劲拔,草齐根而断,只剩下半截。可是再看妈妈,她也是拈着草茎,随手一拔就连根而起,一点也没有损伤草茎。我也试了试,同样不能象妈妈一样把草连根拔出。难道妈妈真的是武林高手不成?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哭喊声,大声叫道,“救命啊,有强人!救救我,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