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点点的过去,大唐以及长安城也慢慢的陷入了宁静。
陈煜到来所造成的影响也在缓慢的平复,毕竟这对于天下人来说并不是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
当然了,在那看不见的暗中,一切的事物都在缓慢的流转,试图将“陈氏”以及“大唐”两者的劳动成果给彻底侵蚀,换成他们的。
在贞观五年的这个春天,陈煜相继出面,以自己的哲学问题、科学问题、以及那无所包容的思想,打败了国朝十八学士中的剩下十六位,于是这所谓的国朝十八学士好似只剩下了一个人。
一个....可以说天然站在陈氏对立面的人。
他的名字叫做“孔颖达”。
而在这一年之内,陈氏以及李世民也彻底的联合在了一起,在暗中、在明面上,他们不再隐藏自己对于过往老贵族势力以及一部分大唐新势力的恶意。
陈氏也在飞速的收缩自己的力量。
所有人都在默默的等待着,无论是陈氏、李世民还是高士廉等人。
暴风雨前的宁静,或许便是如此模样吧。
人们静悄悄的在这里等待着、等待着。
.........
贞观五年,春天。
长孙无忌彻底的与李世民、大唐的其他勋贵撕破了脸,表示自己和高士廉等人站在了一起,于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也就是关陇集团也和高士廉等人站在了一起,这一点对李世民来说是十分不利的,因为长孙无忌所代表的不只是一个关陇集团而已。
它还是.....一个符号。
一个象征着李世民的符号。
长孙无忌的身份是李世民的舅兄,他的妹妹是李氏的妻子。
他和李世民站在对立面,这对李世民的影响十分不好。
会让所有人都觉着这件事情是不是李世民做错了?
而长孙无忌的身份不仅仅如此。
他还是李世民从微末时期陪伴在李世民身边的人。他站在李世民的队里面,会让许多李世民这一方的人同样跟随着他。
他的影响力是巨大的。
当然了除去长孙无忌之外,李世民的阵营当中一部分的贵族勋贵也同样在悄悄展开和高士廉的联系。
重复之前所说的一句话。
没有任何人愿意将自己的劳动果实抛弃,让别人来顶替。
无论他们最开始的时候喊的口号有多么的高尚,到了最后他们都会放弃这个口号,转而维护起自己的利益。
........
高士廉府邸
高士廉的眼睛当中带着些许的兴奋,他举起手中的金樽,转而看向周围坐着的人。
此时他正在府邸里面召开一个宴会,参与这场宴会的人非富即贵。
而且都与他站在了一起。
金樽当中盛着美酒。而高士廉举起的手微微的带着些许兴奋的弧度。
他望着众人轻声说道:“诸位,让我们在此欢饮。”
“事成之后,我们将一起共享这份荣光,我不会抛下任何人。也不会像李世民一样让你们交出手中的权利与富贵。”
“那些东西都是我们应得的,而非是我们受到的赏赐。”
高士廉的眉宇中带着些许的不满之色,显然他对李世民站在所谓百姓的角度去想,想要让大唐的勋贵们交出自己手中的权力十分不满。
而周围坐着的一个个大臣们的脸上,也同样带着兴奋的神色。
这些大臣来自五湖四海,他们当中有早已高居门阀的世家,也有方才崛起不久的大唐新贵族。
这些人欢聚在这里,所为的是同一个目的。
即:权力。
金樽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
谁都不知道这场终将席卷整个长安城、甚至整个大唐的风暴什么时候会到来,但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面对风雨。
有些人则是对风暴的来临有些许的“嗅觉”,觉着定然是会从那位自南打到北的陈煜身上爆发出来,所以不管是孔颖达还是高士廉,他们的目光都紧紧的盯着陈煜,想要从他的身上得到些什么。
但....
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即将到来的那场风暴的制造者,并不是陈煜,而且这个人已经决定好在明日的朝会上挥出致命一击了。
这个人的名字很简单,很普通,这个人却不普通,他的父亲同样也不普通。
这个人叫做“屈冷”。
他的父亲叫做“屈突通”。
屈冷——在前一段时间陈煜和房玄龄的辩论中出现过一次的人,他的出现只是告诉所有人,屈冷并不算是一个典型的好官,而房玄龄的判断没有错。
而屈突通的出现则更只是被自己的孩子带出来的,仅此而已。
在这两个人秘密的抵达长安城之前,所有人都没有注意这两个应当是扮演了“丑角”的人。
甚至高士廉以及孔颖达还在思考,能不能将这两个人拉拢到自己的阵营当中——毕竟房玄龄属于是皇帝的阵营,皇帝肯定是不会轻易放弃房玄龄的。
那么如果非要在房玄龄和屈突通中选择一个,李世民一定会选择房玄龄,从而放弃屈突通。
所以....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两个人,注意到他们已经抵达了长安城!
.........
夜色
沉沉的黑色笼罩了一切,将所有的事物都彻底的给笼罩了起来,在一处偏远的院落中,屈冷一身白衣的站在那里,站在月光之下,手中拿着一个瓷杯,其中带着些许的琼浆。
“真是没有想到啊,我屈冷还有回到这里的一日。”
他笑了笑,十分平淡的说道:“只是这一次我的回来,注定会让某些人失望了。”
从前因为某些缘故,他只能够远走他乡,甚至沦为“节度使”,远离朝堂的权力,但如今...他回来了,而那些害得他沦落到那个地步的人,则全都要...死!
........
贞观五年,夏,七月十三日。
在历史中这本应该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日子,但因为某两位人物的出现,这个炎炎的夏日注定要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因为一个人,因为一件事情!
人是屈冷!
事情则是天下土地改制!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这一个人一件事情因为这一天而紧密的联系到了一起,后人以及贞观改制必定提到屈冷!提到屈冷必定提到贞观改制!
谁也无法将他们分割!
太极殿
朝会上,前来参与朝会的大臣们明显是感觉到了些许不对的地方,毕竟他们见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屈冷!
他来做什么?
李孝恭不由得有些害怕了起来。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当年的某件事情,的确是他做的不地道——或者说都已经不算是不地道的程度了!
而当屈冷缓缓走出来的时候,李孝恭以及刘宏基的神色则更加苍白,他们看着那面容上带着坚毅、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中央的屈冷,他们甚至想要直接走上前去将屈冷拉下去!
可是晚了!
因为皇帝开口了!
或者说他们晚了的并不只是这一步!而是所有的步子!
他们都晚了!
彻底的晚了!
从当年他们做下那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屈冷站在那里,脸上的神色坚定无比,他此时好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所有江陵府的百姓都站在他的身后,与他一同战斗一样!
只见他微微躬身,脸上带着些许坚定的开口道:“启禀陛下,臣有言!”
他抬起头,眼神坚定:“臣要弹劾司空、凉州都督、河间郡王李孝恭;辅国大将军、夔国公刘弘基,二人贪赃枉法、勾结地方大臣、富商,兼并江陵府、洪州府二地的土地,近乎数十万亩!”
“当地甚至有李半府、刘一府的雅称!”
“臣要弹劾李孝恭以及刘宏基二人,与地方官吏勾结、与当地富商勾结,糟践人命、在大灾害来临的时候哄抬粮价,并且逼良为娼!”
“臣要弹劾李孝恭、刘宏基二人....私自侵占他人土地,导致黔首近三千八百六十五人死不瞑目!”
“臣要弹劾李孝恭、刘宏基二人,纵容族人为祸乡里,以至于江陵、洪州二府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当地百姓甚至差点被逼的造反!”
他从怀中拿出一封血书,举过头顶。
屈冷的声音字字血泪,带着些许哀伤之色,他低声说道:“陛下,此乃江陵、洪州二府百姓的万民血书!”
“请陛下严查!”
当这一道道话语出现在大殿上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一瞬间看向了站在最前方的“陈若瀚”以及那早已经不出现在朝堂上,但此时却依旧给他留了座位的“陈湛”专属太师椅,以及那站在不远处闭着眼睛养神的陈煜。
好家伙......
他们原本以为暴风雨可能会过一段时间再抵达,可是谁能想到竟然这么迅速就到了!
没有人敢说话!
因为这涉及到了一位李唐宗室!以及一位国公!
这二人都是有希望出现在凌烟阁上的人!
而如今....
有了这一封血书,他们能够平稳落地便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怎么可能还能奢求着进入凌烟阁受万人敬仰?
李孝恭、刘宏基看着屈冷的眼神已经狰狞无比了,他们恨不得将这屈冷直接杀了饮血吃肉!
但看着屈冷一点点的拿出来足以压死他们的证据,看着那坐在皇位上、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俯视着他们,像是在看砧板上待宰鱼肉的皇帝,他们无力的瘫坐在那里。
此时,他们又想起来当年随着李世民一同打天下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啊...
金樽共汝饮!
如今....
怕是要白刃不相饶了!
李世民冷眼看着这两人,只是十分平静的说道:“你们二人有什么话要说?”
有什么话要说?
要喊冤么?
他们太清楚自己都做了什么,太清楚自己的下场是什么了!
李孝恭勉强从瘫软的姿势调整到了跪伏,他跪在那里,仰起头与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李世民对视,而后自嘲的苦笑一声。
“有什么话要说?”
他的神色苦涩而又哀伤,但带着些许愿赌服输的坦然。
“陛下,臣输了,臣认!”
“这些事情臣的确是做了!臣没有什么可说的,还请陛下处置!”
刘宏基同样是跪在那里,叩首再道:“请陛下处置!”
李世民看着这二人,眉宇中带着些许的怅然和感慨,他的思绪回到了当年的时候,回到了那一杯杯美酒中,所说下的誓言中!
当年的誓言今何在?
不在了!
他冷漠的开口道:“你二人之罪行,罄竹难书!”
“既然已经认了,那便不必再过多的纠缠了,朕也不想再查出来些其他的什么事情来。”
“以让你们的下场更加凄惨。”
李世民的话中带着些许深意,他看着李孝恭,神情寡淡。
李孝恭在家中私藏了越制的东西!
若是查出来....
若是查出来,李孝恭全家老小都得死!
如今...算是给了李孝恭家中的人一条活路。
“传朕旨意,司空、凉州都督、河间郡王李孝恭;辅国大将军、夔国公刘弘基,为官不仁、兼并土地,草菅人命,霍乱朝纲,罪不可恕!”
“本应处以极刑,但念在二人昔日之功的份上,便削去二人一应官职,将其家产尽数抄没充入国库,将其所占据田地全数收归国有,而后令江陵、洪州二府府台将其分化清晰后,一一分发使用权与当地黔首。”
说到这里,李世民长叹一声,他看向李孝恭以及刘宏基,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
“另...赐李孝恭、刘宏基长安府宅一套、黄金万两,长安附近良田百顷之使用权;”
李世民平和的看着李孝恭以及刘宏基,轻声道:“凌烟阁上,你们二人是排不到前列了,便....便令你二人排列在第二十二、二十三之列吧。”
说到这里,李世民再也忍不住了,声音中带着哽咽:“你们...当真是令朕心痛!”
话音刚落便拂袖而去。
徒留李孝恭、刘宏基站在那里,神色中带着些许羞愧与莫名的悲哀之色.....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
申国公府邸
“碰——”
高士廉猛的将手中的青瓷茶杯摔在地上,摔了一个粉碎。
“好好好,好一个蒋忠公!”
“好一个屈冷!好一个屈突通!好一个李世民!好一个陈氏!”
他几乎是用低吼的声音道:“安敢如此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