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拜见汉王妃。”
秀瑛磕头跪拜。
韦氏嘴角一抽,眼眸里闪过一丝不屑。
哼!不就是这个弹琵琶的下等宫人吗?搞得如此鬼鬼祟祟。
自从有了雪珍这个教训,这些日子她总是盯着汉王爷,防止再出啥荒唐事,被皇后娘娘斥责。
今晚,若不是有耳目禀报,她还不知道这又多出个弹琴的宫人来。
她明知故问道:
“哎哟,看你怀抱着琵琶,是汉王爷想单独听曲来着?”
凭秀瑛这点肤浅道行,她哪里能接得住这种话。
她只能硬着头皮,低声道:
“回王妃的话,是的。”
“哎哟那正好,殿下倘若不嫌弃的话,就让臣妾也一起听一听,这位宫里头号乐师的琵琶。”
说罢,她眨巴着眼睛,暧昧地看向朱高煦。
韦氏可是大明朝有名的美人儿,出身豪门贵胄,琴棋书画也是一级棒,跟皇后娘娘很是投缘。
她在徐妙云那里的得宠程度,压过太子妃张氏的风头。
朱高煦十七岁与她成亲,两人也做了五六年夫妻,儿女都有仨了,怎会不知她的意图?
罢了罢了,听听无妨。
“来人,给乐师赐座。”
这次秀瑛坐得不远,就在这对男女的眼皮底下。
既然不能逃跑,就只能迎难而上,努力不让自己受外界影响,开始静心演奏。
秀瑛着一身红白相间的内宫乐师衣裳,白底裙摆包裹着她那清瘦身骨,纤细腰肢不盈一握。
长发乌黑亮丽,在烛光下闪着光泽。
清秀眉毛浅浅如水墨,犹如深渊里的星眸,又像十月湖光。
她微笑时所折射出的眸光亮丽。
红唇含齿,说不出的娟秀。
朱高煦这回终于看清楚这位头牌乐师的容貌。
此女不算是惊艳如仙,但有着说不出来的娇俏。
说是画中人倒不至于,但气派斯文却像极了戏文里的女娇娥。
楚楚动人,一颦一笑都惹人怜爱。
琴声丝丝入扣,扣人心弦,配上这赏心悦目的娇小媚娘,确实是优美至极。
饶是汉王妃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若是男人也会被勾魂夺魄。
一曲毕,秀瑛自觉起身行礼。
朱高煦盯着佳人许久,像是要把人看透一般,最后才开口点评道:
“这次,没有你在大殿上弹得好。”
还别说,汉王从小听惯娘亲徐妙云在燕王府里的弹奏,耳濡目染,欣赏能力还是有的。
“请汉王恕罪,是奴婢学艺不精,中间可能有弹的音律不准。”
秀瑛赶紧检讨自己,最好让对方不太满意,别来招惹她。
没想到,朱高煦却宠溺地看着面前楚楚可怜的佳人,轻笑道:
“你不是不精,而是太紧张了。”
汉王妃在一旁看着他们对白,心中升起无名之火。
她不动声色地嫣然一笑,低声道:
“你叫芸娘,是何时进的宫?多大年纪?”
“奴婢...”
“回王妃的话,这丫头是初秋进的宫,过年儿就十七了吧,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还请王妃多多包容。”
插话的是大太监王景弘。
他谦卑有礼不失风度,将芸娘的情况娓娓道来,最后还袒护地多说了一句。
“哎哟,本王妃没记错的话,王公公是内官司监,御前大太监,怎么对一个小小的宫乐,竟了解得如此清楚?”
韦氏妙目扫了王景弘一眼,满脸疑云。
王景弘低下头鬼魅一笑。
他对秀瑛的关注源于郑和。
这么多年,郑和在主子面前的受宠程度,总归强过他。
而且职务也一直比他高。
这让王景弘一直不服气,暗中耿耿于怀。
这位芸娘听说又是郑和罩着。
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有任何接触,一点蛛丝马迹也没。
这着实让人遗憾。
了解这位罪臣女眷的底细,这是最基本的手段。
只见王景弘收敛起他的那双狐狸眼,腰半猫着,一如别的太监一样,矮别人半个头。
“奴才不敢欺瞒汉王殿下和王妃,这个丫头是…是奴才的对…对食,笨手笨脚的也不太懂事,也就会弹个琵琶,所以就在乐坊当差。”
话音刚落,偏殿中气氛明显有些不对劲了。
尤其是朱高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漆黑一团,活脱脱黑包公再世。
堂堂亲王,再不济也不会跟一个阉人去抢女人吧。
何况,内宫太监制度已传承千余年,所谓太监与宫女对食,早已不是简单地拉一拉手,相对而食。
被太监们碰过的宫女,还不如青楼女子来得干净。
完全是变态的瞎折腾。
韦氏看着平常飞扬跋扈的汉王,哑巴吃黄连的暗自憋气,却又不好发作的样子。
大快朵儿!
她抿着嘴窃笑,心里面别提有多么得意。
朱高煦呢?
本以为能轻易到手的美人儿,却早已是太监的对食。
如何不气恼。
“原来如此啊,哎哟…王公公你可是好福气哦。”
韦氏说话的时候,故意扬高了一个声调,生怕刺激不到朱高煦神经似的。
跟这位汉王爷在北平燕王府里长期相处,而且还从小服侍他。
但并不代表这位暴虐王爷,就把眼前这个大太监,当人看待。
这点王景弘心里很有自知之明。
他能当上仅次于大内总管的四品大司监,完全是他这么多年,对燕王燕王妃两位主子的忠心。
对于汉王违背燕王妃(皇后娘娘)懿旨的行为,他当然要设法阻止。
现在正好有汉王妃在旁推波助澜,他自然会鼎力配合。
“禀王妃,这也谈不上什么福气,都是苦命人,无非就是平时有个说话的伴儿罢了。”
王景弘尖着声回复道。
自己的小命就在这几个人之间来回颠簸,秀瑛心惊胆战,浑浑噩噩地听着。
她六神无主。
就像漂在大海里的一根稻草,随波逐流,尚不知命运几何?
不过,她分辨得清楚,这位叫王景弘的大太监,应该是在救自己脱离苦海吧。
这才临时编的对食谎言。
可真的与他对食,却让她感觉比死还要难受。
朱高煦黑着脸紧盯着面前低着头的宫人,久久不能回过神去。
他心里十分不甘,一直压着怒火。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