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自己手下的小捕快,门卫等通报了在县衙看到疑犯的消息,他便包围了福满楼进行搜查。
谁也没想到,钦差大臣早就潜入清河县城,还落榻在福满楼里。
所以,李彪兴冲冲地前来给淮安府丞大人汇报。
因为,吴家大院被灭门抄家,作为吴家长子的吴清风,焉能置身于外?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何况,还有三个亲兄弟呢。
这个书呆子不晓得是在故作清高,还是确实有其他消息渠道,此时表现出的神色竟是丝毫不意外。
似乎一切都胸有成竹!
这不由得让李彪颇感沮丧。
眼下府丞大人是他在官场上唯一巴结上的,主要是知府梅辰他是想巴结,可是巴结不上。
一个县尉,梅辰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
不过吴清风倒也没有彻底让李彪灰心丧气,他还是安慰加承诺,画了个大饼给他。
李彪还是高兴地离开了。
跟他那些好勇斗狠的弟弟们不同,吴清风身材修长,相貌堂堂,有一股书卷气。
浆洗干净的儒衫穿在身上更显得整洁干净,举手投足之间,都透出一股儒雅的气质。
若非是亲眼所见,谁又能够想象得到,这个书生般的男子,还是出身乡间恶霸家庭,父亲和兄弟们又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坏事。
“府丞大人。”
待李彪离开,张大郎从屏风后面现身。
张大郎原是名江洋大盗,早年被朝廷抓获,关入刑部大牢,准备秋后问斩。
江湖上有人找到吴配贵,想请吴清风帮忙捞人。
因为刑部左侍郎周是修是吴清风老师。
周是修同意了,临斩前夕找一个乞丐易容割舌,替张大郎去死了。
从此,张大郎成了吴清风的心腹死士。
朱棣靖难成功,周是修逃出来招募兵丁企图复辟,吴清风派张大郎跟在老师身边。
一个多月前,徐钦阴差阳错地闯入王氏土堡,就有了躲在铜山的周自修下山来自投罗网。
赶巧的是,张大郎恰好外出去招募一批江湖浪人,漏网了。
这次派张大郎前去暗杀张允济,主要是害怕他与张允济之间的私下交易,会暴露。
徐钦从吴家大院里搜到了张允济的罪证,一定会去找他。
张允济为了减轻罪行,一定会把他吴清风给咬出来,也许要牵涉到梅知府。
所以,思绪再三,就在杨士奇往清河开拔之时,他让张大郎提前杀人灭口。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徐钦压根就不在孤山镇,而且早就潜入清河县城。
很有可能,他早就潜入过淮安府城。
淮安府地界,锦衣卫爪牙密布。
徐钦想要得到情报,是非常容易的。
当然,吴清风并不知道,徐钦压根就对锦衣卫不感冒,他有自己的情报渠道。
想到这里,吴清风原本平静从容的脸庞之上,却是陡然浮现一抹阴郁之色。
徐钦不但杀了他的恩师,还杀了他的父亲和三个兄弟,抄没了吴氏百余年所积攒起来的财富。
杀父杀兄弟杀恩师,此乃深仇大恨,不报枉为男人。
“张大郎,你可知本官叫你来之目的?”吴清风声音嘶哑地问道。
闻言,张大郎老实回答,“报仇!”
“好!”
吴清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来,伸手取过茶壶,亲自斟满一杯热茶。
“喝吧。”
张大郎伸手端起茶杯,发现被烫得险些脱手。
而此时他不能放下,憋住一口气把滚烫的茶水灌进喉咙里。
“咳咳!”
茶水入腹,烧得肺腑刺痛。
他用内劲撑住化解。
不过,这番表态落在吴清风眼里,是英雄本色。
“好…哈哈,大郎不愧为江湖好汉。”
吴清及笑得前仰后合,一副很是欣赏他的模样。
这种情况,张大郎心里愈发自满得意。
不过,他并未表露出丝毫自满,而是继续保持低眉顺首、唯命是从的姿态。
他在等候吴清风接下来的指令。
吴清风眼角的皱纹,因为心里的仇恨,亦是越发地深邃了几分。
半晌,吴清风凝视着张大郎,片刻后方才继续道:
“大郎,这次任务完成之后,你带上一笔钱离开这里,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吧。”
这话里充满着情感。
这般体贴入微的言语,令张大郎身体僵硬,热泪盈眶。
他旋即单膝跪下。
“大人是草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大郎愿跟随您的左右,保护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起来吧大郎,今晚不可失手,杀了他或许你就不用隐姓埋名,永远跟在本官身边。”
张大郎毫不犹豫道:
“今天傍晚钦差大臣的队伍就在城边扎营,大人是想要让草民潜入营地?”
他心里明白,潜入营地即使成功,他一样会死。
吴清风眉宇一挑,沉声道:
“本官告诉你,他没有跟着队伍在营地,而是单独住在福满楼里。”
“天赐良机,整栋楼里就他和随从两人。”
张大郎听罢,惊讶地看向吴清风。
吴清风笑了笑,旋即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木盒子。
“打开看看吧。”
张大郎轻吸了一口气,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把抹去了官家戳记的军用五连发骑弩。
五十步内威力巨大,还配了五支贯甲箭。
张大郎抬起头,望向吴清风惊喜道:
“大人怎么会有这个禁物?”
“但这的确是件好凶器。”
“呵呵,里面还有夹层,你需要的,都藏在这里面。”
张大郎打开夹层,里面是厚重的一层金锭,五十两一锭,足有二十锭。
看了这些金锭,张大郎反而陷入了长久沉默。
他没有立马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陷入了权衡当中。
一旁,看着这一幕的吴清风,却并没有催促他。
“草民遵命。”
张大郎咬牙说道:
“请大人放心,我必定会让他有去无回。”
闻言,吴清风嘴唇微微一翘,露出一抹诡异笑容,说道:
“祝你马到成功。”
“你先下去吧。”
“草民告退。”
张大郎提着箱子躬身行礼,转身离开。
临行之际,忽然他微不可察地停住脚步,看了书房中挂的“知恩图报”字幅一眼。
那一眼里,有着一抹极浅的无奈划过。
吴清风垂眸不语,直到张大郎离去许久,他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继续喝着茶。
屏风后面又转出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