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本部人马立即押着罪犯进山去,肃清山里残敌,将俘虏和物资等全部解押至稽征卫中军处,交与张辅大将军处置。”
“从头到尾都不准虐杀俘虏,临走时捣毁山上所有设置,烧毁房屋,以防被其他匪帮所利用。”
“末将遵命。”
谢云中领命离开。
“杨大人请留下,其他人等先行离开。”
“是。”
众人陆续离开。
王大少这种谋逆大罪,按律诛灭九族,谁敢当众这样承诺?
这也需要担当风险。
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心里十分清楚。
而他们不清楚的是,徐钦心里面的想法:
一方面,他并不想因为推广田税新政,而让自己杀戮太过,双手沾满鲜血。
强势弹压只是手段,惩治反抗势力,团结一切可能团结的力量,共同推动新政落地,最终造福于民。
另一方面,琅琊王氏是传统的千年大宗族,枝繁叶茂,他们在江南一带分布较广。
王氏宗族目前在朝堂上,早已失去昔日之荣耀和权势。
目前族亲中官职最高的,也就是六品官员。
可宗族近千年的传承,他们在乡镇层面的影响力巨大。
若能以此案为切入点,软硬兼施,争取到琅琊王氏的全力支持,化腐朽为神奇。
这不失为一大成功,省去许多人才物才不说,还能加快推广进程。
……
话说徐钦出京师,前往扬淮一带推行‘摊丁入亩’的田税新政。
应该说,他正在接受历史的严峻考验。
而待在大内深宫里的秀瑛,同样是经历风雨。
二月中旬,春光明媚。
在苏姑姑医舍里养了半个月伤病,秀瑛痊愈后回到乐坊。
这时节的乐舞坊比较轻闲,掌事嬷嬷就让秀瑛带一带乐坊里来的新人。
秀瑛欣然接受。
第三日上午,听到风声的几个内官司太监,就蹲守在乐坊门口。
“芸姑娘,司监大人让小的们过来,是请您回去呢。”
其中一个叫德全的太监,小心翼翼对秀瑛说道。
秀瑛眼都不抬,坐在廊道口的椅子上,目光紧锁在新手冯贵芝握着琵琶的手臂上。
“左手不要太紧,指肚压弦的时候不要碰到别的弦,这样出来的声音才会干净不带杂音。”
冯贵芝身躯微微颤慄。
她初来乍到,见门口迎风而立的几个太监,贼兮兮盯着师徒俩人。
这些太监脸上虽堆着笑意,但傻子都瞧得明白,那都是皮笑肉不笑,眼底里阴森可憎。
“芸姑娘,奴才劝您还是跟咱们回去吧,不然司监大人生气起来,可不是那么好玩的。”
太监德全言语中带有威胁。
“贵芝,你把指法颠倒了,要左手先弹,右手才能弹,记住没有?”
秀瑛听而不闻,专心致志地用手指在比画。
见女徒心不在焉的样子,她脸露愠色,显得不耐烦起来。
冯贵芝胆怯地点着头。
这指法她不是没记住,而是太过紧张,注意力集中不起来。
整个脑袋都嗡嗡在叫。
因为这太监说的话,好生吓人。
“芸姑娘...”
那太监还要再啰嗦,被秀瑛投射过来的冰冷眼神,给震愣住了。
“劳烦公公转告司监大人,就说我刚收了徒弟,要在乐坊里待上一些日子。”
这明显就是敷衍搪塞。
可这又有什么法子呢。
司监大人说得很清楚,“去请芸姑娘回来!”
是请,不是动粗拖回来。
既然请不动,只好空手回去复命啰。
几个太监相互间对视一会,眼神里虽心有不甘,但还是讪讪地扭头离开。
“芸姐,您不是住在乐坊了吗?要回哪儿去?”
冯贵芝见几个“瘟神”离开了,舒了口浊气,低声询问道。
秀瑛闻声摇头苦笑道:
“别瞎想,姐哪儿也不去。”
“别走神,专心练琴。”
“嗯。”
冯贵芝点了点头,笑了。
……
傍晚,从御书房返回监舍的路上,王景弘不疾不徐地走着。
几个内官司小太监,在其身后紧跟。
郑和已经做完了大内交接事宜,准备过几日就离开,前往新岗位。
皇后娘娘懿旨,由内官司大司监王景弘,接受郑和手上事务。
两人进行了交接。
明眼人瞧得清楚,这意味着空出来的大内总管位置,非王景弘莫属。
只等过些时日,主子下旨上任即可。
此时的王景弘心花怒放,踌躇满志。
只是有一件事让他心里懊恼不已。
那天芸娘从监舍小院里逃走,结果跌晕在乐坊院门口。
结果是被东宫小太监发现,抬到苏医女那里去了。
问题是这个苏医女可不简单,她是北平燕王府里的老人不说,还是皇后娘娘的御前医女。
朝廷太医院里从四品医官。
她是唯一可以在娘娘跟前说上话的人。
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他王景弘肆意胁迫,虐待一个乐坊宫人。
而这个乐坊宫人,恰恰是位头牌琴师,而且还经常得到娘娘赏赐的头牌琵琶师。
这个节骨眼儿,那可不是好玩的。
娘娘这个主子,最注重下人们的品行。
想起那夜的一场闹剧,王景弘心中百感交集。
他下意识地用自己手掌,碰了碰自己脸颊,蹙眉皱脸的懊丧又气恼。
那晚怎么就失控了呢?
还特么的挨了一巴掌。
堂堂四品大司监,被一个不入流的下等宫女打了一巴掌。
这事要是传扬出去,绝对是旷世奇闻。
他的颜面何在?
关键是自己马上就是三品大内总管了啊。
这事闹的!
唉,都是那酒惹的祸啊。
走到监舍门口,前去乐坊传话的太监德全,垂头丧气地迎了上来。
“怎么回事?垂头丧气的死亲爹了?”
王景弘没好气地训斥道。
“回…回大人的话,奴才无能,奴才嘴…嘴皮子都磨破了,芸姑娘…她…她就是不愿意回来。”
太监德全没完成大司监交予的差使,怕被处罚,紧张得嘴发飘。
本来心里十分懊恼的王景弘,听得心腹声情并茂地诉苦,无名之火蹭得涌了上来。
“哼…娘的,看来是本公对她太好,都忘记自己究竟是谁了。”
他铁青着脸冷哼道。
原本,他是想在这节骨眼儿上,先把人劝回监舍小院,息事宁人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