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余弃是半点抽不出空来跟少年比大小的。
他知道自家猫有两个猫格,一个是天真纯猫版,还有一个是高冷智慧版,因而在识海里遇到高冷智慧版时并没吃惊。
吃惊的是它提出的所谓提议。
它提出用怨气反制祭司。
前脚才踏入修途的余弃当然做不到。
所以,它说由它来做。
它能怎么做?
以现在这幅状态,消耗残缺的神魂?
余弃承认自己来找祭司是赌的成分,谁知这猫更野?
“听着,你的神魂碎成渣了,一旦出去,祭司摇摇引亡铃你就完了,你要是完了,我就没有留在这的意义了,可我再想跑也跑不过他,等于说咱俩全来白给了,知道吗?”
“你忘了么,在这里,我立于不死之地。”少年声音镇定,态度坚决。
“哪有什么不死,你那充其量是死得不够透有机会慢慢复活。”
是,按照李万机的说法,理论上只要它在舒雁城就不会死。
但承受的痛苦却是实打实的。
光是身体撕碎就那样痛苦,神魂碎掉又该是何种程度的折磨?
更何况,李万机又说了,如今绣虎气运式微,引亡铃又克它,它真要拿神魂涉险,不见得还能被护住......
“恕我直言,你现在毫无胜算,十死一生的可能性里,只有我是那个一。”
少年人不愿说的太直接,但眼下并没有时间让他委婉。
“我若死了,还可以在沉睡中等待苏醒,可你若死了,我就没有机会再醒过来了。”
说完,他又极快地补充了一句:“这就是我为你挡下祭司那一掌的原因。”
余弃一怔。
转瞬的错愕让余弃挥刀速度慢了一拍,有鬼影贴着他的耳侧擦过去,给他又多添了道伤口,伤口里徐徐冒出黑气。
祭司吞吃完大把怨气,餍足地擦了擦嘴,身上的腐臭味愈发浓重。
他如今彻底转修邪魔,无需再掩藏尸臭,又久违地感受到浑身充斥了力量,别提有多快意。
此时他眼尖地瞧见余弃神色有变,立即抖动引亡铃,再接再厉,指使更多的怨气鬼影扑向他。
霎那间,上百道鬼影从四面八方俯冲下来,交织旋转,围成一张怨气深厚的黑色大网,将余弃全方位地包裹进了其中。
祭司满意地笑了。
这下要是还能让这练气活下来,那以后修真界他也不用混了。
鬼网里面的余弃很不好受,他仿佛坠入了苦痛的泥沼,黏腻的怨恨和浓稠的悲愤由外向内挤压着他,势要将他压弯压折,势要将他拖拽进怨海溺毙。
肺叶要干涸了。
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
少年焦急而朦胧的声音在脑海里噼里啪啦的炸响:“让我出去,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
余弃:“.........”
余弃无声地松动了意志。
血契的羁绊让少年立刻感受到了余弃的动摇。
这份动摇足以使他暂时脱离钳制。
星星点点的碎光从余弃胸口四散而出,飘忽闪烁着融进深不见底的怨海。
像是无声无息被吞噬了。
余弃:“.........”
余弃已经无法感知时间的概念,他只觉得无数双手拉扯着他,身体和意识不停下沉。
但在某一个时刻,他忽然觉得浑身一轻,灵台刹那清明。
就在这一刻,他攥紧短刀对着某个方向狠狠插了进去——刷拉一下,两片紧密相连的鬼影哀叫着扭动。
空隙产生了。
余弃加大力度,刀锋撕开了鬼影们扭曲可怖的脸孔。
察觉到异动,外面得意洋洋的祭司蓦然一僵,抬眼看去,瞧见面色铁青的余弃竟从鬼网里钻了出来。
“你!?”祭司难以置信。
紧跟着更让祭司惊愕的是,随着余弃破网而出,他身后飘散出来成群的细碎光亮,似星子如萤火,格格不入地闪烁在乌黑阴霾的雾气里。
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些光亮就飞往四面八方不见了踪影,快得仿若错觉。幻视错觉。
祭司:“......?”
余弃昏昏沉沉,却谨记着自家猫说的话。
他看也没看祭司一眼,拔腿便跑。
祭司:“???”
祭司陷入了迷茫。
本该没有悬念的局面居然又又脱离了掌控?
首先练气能从数百个鬼影手里脱身就够离谱了,其次他现在是在逃跑吗?
逃跑?
现在逃跑?
祭司出离地愤怒了:“现在在本座的眼皮子底下逃跑?你是在戏耍本座吗!?”
余弃意志力惊人,即便意识涣散,依然携卷着微末的灵气,拿出此生绝无仅有的速度,朝着那口大到夸张的巨鼎方向奔跑。
祭司气到发笑:“你在往哪里跑?难道你也想去以身祭鼎?好哇,本座成全你!”
抬手,引亡铃起。
登时周边昏厥在地的城民们全都如提线木偶般,以一种极不合常理的姿势从地上竖了起来。
他们跟余弃一样,也向巨鼎的方向狂奔。
引亡铃疯狂的抖动。
笼罩在天幕的怨气鬼影呜呜喊叫着朝他们飞去。
沦为废墟的舒雁城里刮起滂沱腥风,那风中的怨气和恨意像刀一样,割开了城民们的皮肉,分离了他们的骨头。他们的身体死亡了,躯壳却还在继续奔跑,满含怨恨的灵魂化成了新的怨气鬼影。
余弃不用回头都知道后面该是何等的修罗惨样。
祭司却被取悦了。
祭司开怀大笑,他的愤怒和困惑都得到了缓解,尽情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死!全都死!这座城里是所有人都去死!都变为本座的力量吧!”
苍老的笑声在风中猖獗的回荡。
可是余弃仍在前进,引亡铃和鬼影并没能绊住他。
祭司的笑声逐渐变小,阴沉地盯着余弃。此子狡黠,他飘归飘,不能不悠着点。
练气为什么要往巨鼎的方向跑?
城中所有的怨气都是从巨鼎里冒出来的,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冒出,为什么要拼命地往怨气的源头跑?
“罢了,这练气身上诸多怪异,还是立刻杀了为好。”祭司杀心愈重,未免再生事端,索性不再多想,在手心发力,往引亡铃周身包裹上了一层腐朽灵力,对准余弃的后背方向投掷出去。
引亡铃带着破风的啸声迅猛冲向余弃。
余弃早有设防,每一根神经都紧紧地绷直,潜力压榨到了超乎所以的地步,一跃而起,堪堪躲过了引亡铃。
“呵。”祭司冷笑,轻巧地弯曲手指。
没有一击必中继续向前的引亡铃生生刹住车,擦破空气调转方向,又一次朝着余弃袭去。
这一次,对准的是余弃的脑门。
“蜉蝣负隅顽抗,本座倒要瞧瞧你还能透支几次!”
要完!
余弃心脏狂跳。
祭司说的没错。
他确实是难以透支了。
身体里的每一寸经脉都在叫嚣着痛苦,若非意志远超常人,他早就像条死狗趴在地上动不了了。
可就在以为这下真的要完时,一道紫光迅如闪电地冲进迷雾,将引亡铃啪嗒一下摁进了废墟。
力度之大,地面溅起丈高碎石尘土。
余弃:“!?”
祭司:“!?”
祭司惊悚地向后一跳,戒备地环顾四周:“是谁!?是哪位高人站在暗处?”
说话间他手上也没闲着,试图继续操控引亡铃。
可这股介入的力量太过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