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后寒同青山大师,荣嘉禄几人避开了呜呜泱泱的人群,找了偏僻地方坐下。
江飞雪早晨没吃什么,闹了一上午现在又饿了,拽着禾后寒喊个不停。
禾后寒并不打算看什么武林大会,江飞雪一闹他就想下山回去,他正想着怎么和青山大师说他要把明桥带回去,就见青山大师对他使了个眼色。
禾后寒一点即通,随后跟了过去。
青山大师瞥了他一眼,道:“老夫猜,你还是打算回去任人使唤?”
禾后寒沉默着,半晌才开口道:“他是皇帝。”
青山大师瞅了他一会儿,突然嘆了口气,他一嘆气,看起来就老了不少,青山大师道:“为师找你来,实在是你侄儿不能这样下去,他现在连爹娘是什么都闹不清,你得想想法子。”
禾后寒慢慢说道:“徒儿这次来,就是打算把他带回去,等他长大些,就告诉他的身世。”
青山大师立刻反问道:“你把他带回去?皇帝又要搞什么么蛾子?”
禾后寒沉默:“……”
青山大师有点不满地数落起来:“旁观者清,依老夫看,当今皇家对你一直算不得好,先皇一道致你大好年华就不能成家立室,只能为皇家卖命——野蛮;新皇刚登基,你就给人做牛做马毫无怨言——与你师兄都不得相认,你师兄小时候给你洗了多少衣服?你以为你熬到哪一天,就能娶妻生子合家团圆,青梅竹马把酒言欢?”
青山大师歇了口气,好似没说够,继续道:“老夫当年就看出那小皇帝不是个好果子。你的壳又厚又滑,可他的眼睛比针还尖,早看透你了。你看看他拿什么算计你?你最重视什么,他就拿什么威胁你……一个明桥就耍得你团团转,到最后你还是顺了他的意了!依老夫看,他是把你看透了,一直使手段诈你!”
禾后寒被青山大师说的有点发愣,他脑海里想起许多事,当年他偷走明桥……燕祥宫里一个守卫没有,难道真的只是巧合?若那晚没有空北族杀手来追杀珠华姐,明桥就会顺顺利利被江盛送出城了……
当时那么多暗卫,多的奇怪……不像是为了带明桥回宫的架势,倒像是如临大敌……要对付谁?之后……皇帝知道了明桥没死……也并没有兴师动众去找回明桥。皇帝真的想让明桥做太子?
后来皇帝又为什么让他远离京城,是因为他说的伤心……还是……为了让他去边关,去边关……皇帝知道那架武器,他知道……
他的应对又有多少是崇渊猜到的?
禾后寒越想越乱,只觉得钻进了一个死胡同,好似冥冥中被罩在一个碗里,供人观赏把玩……
他攥了攥手指,指尖冰冷得发麻。
青山大师见他这副模样,突然嘆了口气,道:“也罢,这或许就是你的命。”他不再多说,背着手转身走了。
禾后寒也跟着走了回去,荣嘉禄正翻出干粮来分给几人吃,江飞雪大口嚼着一个白面馒头,牙齿看起来比馒头还要白。
禾后寒坐过去,对她说:“飞雪啊,吃完咱们就下山。”
江飞雪立刻瞪起眼睛,狠狠咽下一口,大声道:“不,我要看比武大会!”她又更大声地强调了一句:“我不下山!”
禾后寒不说话也不点头。
荣嘉禄正把馒头掰成小块儿的递给明桥,这时接了话道:“瑞声,小孩子都爱玩,你不如在这儿多留几天,师兄和师父都不走。”
禾后寒微微嘆了口气,道:“师兄,她这样的性子是不能惯的”
青山大师优哉游哉地在一边插嘴:“你小时候不也是被他宠着长大的。”
禾后寒一下子哑然。
江飞雪得意起来,一双桃花眼笑得眯成了一条fèng。
禾后寒没什么胃口,荣嘉禄好似有些担心,问道:“瑞声,你怎的食慾这么差?”
青山大师也疑惑地道:“奇怪,你从前一顿就能吃下一只鸡。”
江飞雪抬头看他。
禾后寒连忙解释道:“我近来有些疲乏,并无大碍。”
荣嘉禄眼神一下子变了,他低声道:“怨当年师兄没护住你……”
禾后寒立刻道:“若不是师兄,恐怕瑞声就要死在战场上了。”
青山大师瞥了他俩一眼,道:“你们两个现在都活得好好的,做什么提那不开心的?”
禾后寒顺着他说:“师父教训的是。”
江飞雪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禾后寒低头,只见她脸色奇怪,一手揉着肚子,禾后寒问她:“闹肚子?”
江飞雪连忙点头,可怜巴巴地仰头看他。
禾后寒正琢磨着怎么办,他们几个都是男的,总不好跟着她去。
青山大师突然说:“沿着那条小径走,看见红色的石头就左拐,走一炷香功夫就能看见一片茅房。”
禾后寒听了,拉着江飞雪起来,道:“我一会儿再来找你们。”
青山大师挥了挥手,道:“第一天都小打小闹的,明儿才有门派出来,也没什么好看的,你不用急。”
禾后寒应了声,匆匆跟上了已经开始小跑的江飞雪。
这天下午过的很快,江飞雪一直乱跑,哪里人多往哪钻,禾后寒便也跟在她后边四处走,反观明桥,一直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安静得像画上的小仙童。
禾后寒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安慰。
天边夕阳漫过山野的枫树林,比火红更热烈,比日光更耀眼,无边无际,层层叠叠,好似这世间统统被浓烈的枫叶红铺满了。
江飞雪依然兴致勃勃,在下山的小路上蹦蹦跳跳地跑,她兴奋地回头喊:“爹,明天我还要来看!”
禾后寒却感到一丝疲惫,却还是扬声道:“好——你跑慢些。”
荣嘉禄怀里抱着明桥,明桥在他肩头睡得迷迷糊糊,口水流了一条黏在荣嘉禄衣领上。
禾后寒在旁边看了,伸手过去擦了擦。
荣嘉禄微微侧头对他笑了一下。
次日。
武林大会第二天。
江飞雪早早就醒了过来,风风火火地砸禾后寒房门,一声快过一声,到最后简直把门板当做战鼓来擂了。
禾后寒耳边嗡嗡直响,半天才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支着身子喊了一句:“飞雪,你消停些!”
外边安静了一刻,紧接着响起一个响亮又清脆的声音:“爹,快起来,快起来!外边好些人都已经动身了!”
禾后寒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酸痛,却不似跌打损伤的痛——而是全身每一根汗毛每一处皮肤都在隐隐作痛,他这时终于觉得点不对劲儿来,脱下上衣低头巡视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禾后寒重新穿好衣衫,拿起离刃负在背上,推开了房门。
江飞雪霎时沖了过来,急切地道:“爹,我们现在就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