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可太长了啊啊啊啊呃……”
赵汐打起了长长的哈欠,恨不能再找一罐冰镇啤酒往额头上放一放。
刚刚在场子里面,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他把要过来的啤酒,差不多全给干下了肚;后面又在一片嘈杂中,听安保负责人陈述事态。集中精力时候还不觉得,如今到礼堂外面,小风一吹,就有些头晕目眩,大脑昏沉,只想着就地仆倒睡他喵的。
真的是过量了。
可这种醺然之感,也是接受机芯改造之后,很难得的体验,一时间他都不想“处理”掉。
“最多半夜多一点。”弗里斯倒是精神饱满,还有闲情去纠正赵汐不准确的描述。
赵汐叹气:“所以我才说它长啊!早知道在客房一觉睡到天亮……呵唏!”
弗里斯转过脸去,问起另一边的刘峰明:“放弃神权彻夜查案子,感觉还好吧?”
“这不算是个案子。”刘峰明此时正打量他手上握住的面具,闻言抬起脸,粗犷面庞上一派凝重,“?它暴露出的是浑敦教团不成熟的一面,可是这个教团还有非常可怕的另一面。甚至正是因为它的不成熟……”
“适可而止啊!”醉醺醺的赵汐喊停,也不管刘峰明的军衔还在他之上,“你目的性也不能太强,更不能因为大boss脾气好,就随便使唤。”
赵汐倒开始为某人打抱不平,大约是因为找啤酒找出感情来了?
刘峰明并没有否认,片刻才道一句:“希望,在湖城停留时间更长一些。”
三个人这样说话聊天,站在大礼堂前面的广场上,除衣服稍微有些扎眼以外。与其他三三两两走在一起,呼朋引伴,嬉笑怒骂的人们也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那个小小的“非法交易”事件,过去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时间已到午夜之后,完整的傩局才算刚刚散场。
里面放肆荒唐的狂欢场景都不必说了,而隐藏在狂欢之后的权力增幅、流转和支配内核,也让它从一场成人级别的游戏,变成了极具诱惑力的大型推广。
转化率是多少,弗里斯这些外人并不知道,不过看广场上这些言笑无忌、精神亢奋的探险家和雇佣兵,大概效果不错?
弗里斯已经安排深蓝集群的人先回去,只剩下赵汐、刘峰明,都是需要向罗南汇报工作的。
“没见人啊?”赵汐踮着脚尖,手搭凉蓬,四处打望,他所说的“人”当然是特指的。
“人家哪会像你这么闲。”弗里斯问清楚位置,挂断通讯,当先往下走。
赵汐吃惊:“你直接问他在哪儿啊?”
“怎么可能!当然是问老孟。他还在等着山君过来,好请示汇报呢,咱们就抢个先,完事儿回去睡觉……要不你先醒醒酒?”
“没事没事,清醒着呢。”
弗里斯呵了一声,带着赵汐和刘峰明,往北区而去。不多时,就在河边码头处,找到了正主。
三个人所见到的情形,与几个小时前孟荼见到的模样,相似又不相同。
码头这边,依然在飘洒细雨,罗南也依然面向河水,悬空盘坐,头面低垂。
只是当人靠近的时候,便感觉雨丝中反常燥热,部分雨丝也升华成薄薄一层烟雾,半掩灯光,晕染河面。罗南的身形,仿佛随时可能消散在这迷离的雾气里。
见到这情景,弗里斯不免也有些犹疑——貌似不好打扰。
然而自表“清醒”的赵汐压根就没想到这一出,大咧咧脚步不停,直接走过去,嘴里犹自感叹:“放松完了又回来练功,大人物都这么勤勉的嘛……靠,眼花了?”
赵汐下意识停步,用力眨眼。
他刚刚好像看到,有几个人影,迅若飞魂,在雨雾中往来交错。似乎是彼此冲杀,又好像联手合击,形成了对罗南的围剿。
罗南的身形本就在雾气中似化非化,如今更是大幅扭曲,与那些彼此攻杀的“人影”一起,忽大忽小,忽远忽近,便如梦境般荒唐。
其间还有滚滚热浪,四面奔涌,正好有一波高峰,扑到赵汐脸上,仿佛?真有火苗烤炙,眉毛都要焦了。
也可能还有人身磁场啥的效应,赵汐分明看到,有细碎电火在夜色中蹿动,扭曲断续间,差不多也要连接到他这边来。
这时再往旁边看,才发现弗里斯和刘峰明两人早就止步,此时已经拉开了快五米的距离。
赵汐是有点晕,但不傻,都顾不得指责那两人不顾同袍情谊,忙又退回去,带着某种自然滋生的敬畏,离相关区域远远的。
也许他们来得不是时候?
三人正面面相觑之际,罗南的声音传过来:“抱歉,稍等。”
随着话音,薄雾中辐射出来的温度明显下降,还有那些蹿动的电火,也规律性地向中央收拢。
罗南几乎要化散开的身形,变得越来越清晰。赵汐甚至能看到,他瘦削的背脊遮挡下,胸前区域有微光荡开,频闪极快。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隐约听到了刷刷的摩擦声,好像在洗牌什么的。
呃,是他上半夜看人玩牌看多了?
罗南双脚落地,转过身来。一时热浪低伏,雨消雾散。
对这样的手段,弗里斯等人已经要麻木了。
倒是这期间,在罗南与河畔之间的那处光源,也显露半边。确实是一团还未完全散尽的光雾,而且里面波动甚巨。
虽是惊鸿一瞥,可心里印象着实深刻,赵汐一见之下,立刻对上了号:
这不是白日在天上飞的时候,罗南拿出的“地图”吗?覆盖了大金三角所有作业地点的那个。
晚上看,似乎不如白天状态那么稳定。又好像里面映射出的目标之间,发生了激烈了冲突……
连带着罗南一起。
“你和里面……在打架?”这话就是让酒劲儿顶出来的,引得弗里斯和刘峰明为之侧目。
罗南却一点儿不介意,回应道:“打架不至于,是有些牌面不太妥当,用起来不顺手,火力也不好控制。我验证一下,回头抽出来重做。”
“牌?火力?”短暂的迷惑之后,赵汐立刻就想到,罗南白天的时候,确实在搞什么人物牌、非人物牌,弄得人一头雾水。
还有“火力”,在军人活动室的时候,罗南说他“烧炉子”来着,是不是说的同一件事?
至于“牌”和“火力”之间,怎么关联,总不是拿牌烧火吧……种种疑惑,眼下不正好是一个打问清楚的良机?
“那……”
弗里斯一膀子把他扛到后面,让这个发酒疯的技术员滚一边去。同时给刘峰明打个眼色,后者会意,及时切入正题。
不过他也不用多说什么,只需将手上握持已久的木制面具双手奉上,便已足够。
“辛苦了。”
罗南接过,将面具举在眼前。
说起来,他已经通过各种手段,反复切分探查了今晚活动带过来的所有面目,当然也包括这个面具在内。
唯独没有真正上手过。
手中这个面具,纯木制结构,其背面完全无修饰,直纹细密,?本色灰白,大约是柳木边材。
至于前面,则连带着树皮都用上了。多刷油彩,以至色泽发黑,眼大如铃,更显得横肉盘结,凶狠可怖。
“倒是形神兼备。”
弗里斯咧嘴一笑:“据说这面具,是‘百面祭’里也能用得上的正经法物,摆在今晚场子里,留待有缘。老刘这是抢了个头彩。”
刘峰明简单回应:“主要对它们有了解。”
“关于今晚这事儿……”
弗里斯才开了个头,就见罗南手臂回按,竟是将那个柳木黑脸面具,安在了自家脸上。
说实话,这面具头面狰狞,要戴它的话,刘峰明这种粗壮型的可以,弗里斯这样的大块头更没问题。
但像罗南这般身材瘦削的少年人,别说骨架子不搭,偌大的面具戴上去,能把五官对准就不错了,面具自带的绑带都未必管用。
然而直到罗南把手放下,面具仍扣在他脸上,且没用绑带,倒像是他面部肌肉与面具内层之间,涂了一层胶,牢牢压实。
可以这样?
弗里斯和赵汐齐齐看向刘峰明,后者只呆呆看罗南。
或许是觉得不太舒服,罗南还晃了晃脖子。别看面具边边角角都落在空处,却稳稳粘在他脸上,看的时间长了,愈发觉得浑然一体,变成了头大身子小的狰狞鬼神……还带点儿滑稽。
罗南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出来:“它倒不挑人。”
刘峰明理解罗南的意思:“傩局上的临时性加持,谁戴上都有效果。但‘百面祭’仪式上流出的,必然与配带者绑定,直至下一次百面祭重开之前,才会解绑。”
刘峰明说那些延伸背景知识的时候,罗南戴着面具,开始活动手脚。其间摆出几个拳架,都是浅尝辄止。可随着他的动作,此前随着细雨薄雾一起消失的闷燥火力,分明又辐射出来,源头完全可以确定:
就来自罗南身上。
三人交换眼色,这可不像精神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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