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陈行舟拦下小的……
便是问道:‘大少爷临走前,可曾嘱托过什么?’
小的不过一介奴仆,哪里能知道大少爷的事情?便摇头称不知。
可陈行舟不依不饶,又伸手阻拦:‘大少爷临走前许诺把房中玉麒麟赏赐与我。你去帮我取来。’
如此大事,小的自然不敢做主,便说要请示一下老爷。
可这陈行舟听完,直接拉着小的到一旁,又看了看四周无人,才在小的耳边小声道:‘那玉麒麟就在大少爷房中的桌上,你去取来,届时你我二一添作五,把东西卖了。分个盆满钵满。’
小的从小吃苦,实在是穷怕了!
就一时没忍住,就被猪油蒙了心。
小的该死!愧对老爷的恩情,小的实在是该死!”
李宇哭丧着脸说着,一个劲地往脸上扇巴掌。
一旁站着的陈行舟陷入沉思。
他那日拦住对方,是想问一下那牛鼻子乌金山在刘府都做了什么。
李宇说得煞有其事,可却没一句真话。
而且,陈行舟十分清楚,对方不可能有实质性的证据。
两人在刘府三年来见面的次数不超过十次,实际谈话更是只有三两句。在刘府,倘若李宇想要诬陷,可以选择的人实在太多了。哪怕找个关系好一点的下人,摊罪的可能也比他高。
唯一的可能,便是受人指使。
只不过,会是谁呢?
陈行舟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刘老爷身上。
说实在,他平日里为人处世风评极好,整个刘府,有动机的人,也就只有刘老爷……
刘夫人,穆晴雪,刘大宝,逆骨刘平安,刘老爷的其余小妾,以及各个少爷小姐,还有丫鬟小春,以及一众下人,几个教书先生……
陈行舟眉头皱起。
管家刘全,几个农户,刘小安最近也有几分要造反的迹象。
不对,应该不可能。
他是了解我的,我不可能做出与人五五分账的事情。
陈行舟仔细一琢磨,翻遍记忆中刘府的所有熟脸,却发现每一个人都有陷害自己的动机。
陈行舟和刘府人交集不深,可有时候鹤立独行,本就是一种罪。
整个刘府,唯一站在他这边的,也就只有刘怀安。如今刘怀安一走,事情便来了。
台上周已臣厉声开口:“陈行舟,你还有何话可说?”
陈行舟没见过宁河镇的官老爷断案,但也知道,这样审案的流程显然不合理。
律法是死的,因此流程也只能是死的。
“大人,光凭几句话就断定我是主谋,未免太草率了。可有何实质性的证据?”
周已臣闻言,摸着胡子微微点头,又看向了李宇。
“这……”
李宇支吾起来,偷瞄了刘老爷一眼。
却是让一旁的陈行舟注意到了他这一个眼神,不禁心中暗道一声。
“坏了!”
这局里还真有老地主的份!
大堂内的冷了几分。
周已臣侧过脸,手心朝外挡住嘴,朝身旁的主笔师爷小声说了句:“添些柴火。”
师爷停下笔,看了看大堂内的火炉,小声回道:“大人,后堂的柴火用完了。”
两人的声音不大,可这公堂就这么大,陈行舟自然是听到了。
只是,他虽手心渗着冷汗,却觉还觉得闷热。
“咳咳。周大人为官清廉,我回去后便让人送些柴火来。”
一直没开口的刘老爷,声音突然响起。
周已臣微微点头。
陈行舟这才明白,合着这是两位老爷在打暗语。
陈行舟心中一冷。
官商勾结,结果如何,可就不是看事实说话了。
刘府的钱,占了宁河镇的九成。周已臣,则是宁河镇唯一的官老爷。
两人同时发声,只怕宁河镇便不会再有其他声音。
眼下这情况,只怕他白的也要被说成黑的。
周老爷一拍惊堂木。
“大胆李宇,没有证据也敢诬陷良民!”
陈行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周已臣礼下了判决!
“来人!掌嘴!”
判声落下,站在陈行舟身旁的捕快顿时有了动静。走到李宇面前,也不管对方求饶,抬手就是一巴掌。
声音响脆。
外头风雪,天气本就寒冷,李宇体质更是囊弱,这一巴掌甩出,直接一头栽倒,不醒人事。
陈行舟看出端倪,正要开口。
周已臣便已经抢先道。
“刁民李宇已经昏倒。来人,将其关入大牢,改日再审。”
陈行舟此刻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
“大人,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我能否先回去?”
陈行舟声音有些木纳。
“这个……恐怕不行。”周已臣目光游离看向刘老爷:“如今案子还没判决,只怕还需委屈陈先生一段时间。”
“等李宇签了字,画了押,自然会放先生走。”
两名捕快挡在陈行舟面前。
“陈先生尽管放心,有老汉在,不会委屈了先生。”
刘老爷眯着眼睛。
明明是坐着,却又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对于眼前陈行舟的表情,十分满意。
刘老爷白手起家,积累到如今的财富,见过很多读书人。
不管是刘府里的几个先生,还是如今的周已臣,在他面前,都是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句老爷。
唯独陈行舟。
每次与他说话都是平视,这个年轻人的傲,让他感到十分不适。
可偏偏,他又看中了陈行舟的才。
为此,就必须先把他的傲骨打断!
下人,就该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句老爷!
哪怕是为了将来给刘怀安铺路,也不许将这批倔牛给驯服贴了。
眼下,他不需要做些仗势欺人的事。陈行舟有没有罪根本不重要。
读书人最重风骨,肯定受不了牢狱之辱。
只需要等,等陈行舟开口求他。
刘老爷有经验,农户的背驼了,这辈子就再也不可能直起来。
陈行舟看向周已臣:“大人,牢里管饭吗?”
周已臣点点头:“自然是管的,陈先生不是刑饭,若是吃不惯,可令人从外面送来。”
陈行舟又问:“牢里漏风吗?”
“死刑重刑犯牢里阴冷酷寒,先生牢房与民宅无二,若觉得冷,本官可命人多添置几床被褥。”
周已臣又看了看刘老爷,对方看重的人,他也不敢怠慢。
便继续问道:“陈先生还有何要求?”
“有!”
“能包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