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到牢城营的目的是为了见宋江,所谓只身探营的胆魄也是掩人耳目的手段而已。却没成想宋江还没见到,竟然有了意外收获,一时间确实让人有点接受不了。
手里拿着管营递来的名册,我有心想翻开看看,但是警惕心却告诉我,现在不是时候。果然,当我与管营那种炙热的眼神对视后,印证了这一点。
“这件事你办的很好,回去后我一定如实向大人禀明,请放心……赏罚分明是大人的一贯主张……”我边说,边郑重其事的将名册揣入怀中放好。
我如此说了,管营自然又是对我千恩万谢。
“不过……话说回来,今日,我到牢城营要见宋江也是真的。”接着我又说道。
“哼……定是那贼配军勾结衙门公人之事被大人知道了,我早就说牢城营里的风气着实太臭,早晚要出事情,可督监大人偏听偏信,又说什么受人之托,不大好意思为难宋江等等……如今,瞧见了吧,报应来啦……不过……大人,宋江到似乎与那件事并无关联……”管营俨然将我看作是自己人了。
“不瞒你说,宋江涉嫌谋反,被人告发了。”我淡淡地说道。
“谋反……他竟如此大胆……那……”
“此事还在秘密调查中,所以要务必保密,绝不能走漏半个字,你可明白?”我嘴里应付着说道,心里却更加狐疑了。
“明白,小人明白,大人需要小人做些什么尽管吩咐,大人切记牢城营里除了小人,其他人都信不过。”最后管营又说道。
这算是一个不小的插曲,至于要提宋江出牢城营,必须要经过督监的允许,这一点是绕不过去的。
于是,由管营带路,我到了牢城营虎啸堂。
或许是我的到来,已经有人通知了崔督监。没等管营传递消息,就有牢城营里的差人通报,督监大人已经在大堂等待了。
“大堂……为何在大堂见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大人需要小心……”管营在我身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尽管我这个现代人还不能完全搞明白古时候的繁文缛节,但“大堂接见”,仅仅就是这四个字,里面就透着某种不舒服的味道。
“好,既然督监在等我,那梁某就见见……”我大声说道,然后迈着大步仰首走进虎啸堂。
牢城营其实属于军方管辖,因此与地方官府之间没有太直接的关系。互不买账,明争暗斗也本在情理之中,可是,该走的表面文章至少不能破坏吧?可崔督监把见面的地方选择在这么一个威严的地方,就一定另有文章。
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我已经到了大堂之下,抬眼看去,呵,够有派头的!
只见三级木质台阶上,摆着一张虎头条案,条案后正襟端坐着一位中年男人,此人穿着绿色的官袍,看他面相浓眉虎目,阔口墨髯,倒是有几分威严。这人身后还立着块屏风,上面画着一头吊睛白额猛虎,再往上看则高悬着一块牌匾:虎啸堂……
我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从后脖子直冲头顶,不知道为什么我眼前一下子闪现出了当年林冲被陷害踏入白虎节堂那一幕……
“嗯……来人可是知府衙门来的吗?”
我站在大堂下一边看,一边胡思乱想,虎头案后面坐着的那位忽然张口问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不屑和蔑视。
“大人……这位正是知府衙门派来的上官……而且……”管营这时先接过话,准备向督监介绍我。可谁知,督监“啪”地重重的一拍案子上的虎胆。
“嘟……本官问话,安有你这厮插嘴之理,还不退下……”督监居然没有给管营好脸色。
管营吃瘪不敢多嘴,灰溜溜的退在了一旁。
“诶……来人不回本官问题,却焉何发笑啊……”督监本来以为自己杀鸡儆猴的一招会震慑住蔡九派来的人,然而就见堂下的年轻人不仅没有露出怯色,竟然还在像看戏似的微笑……
“哦……大人在问我,没什么……只是大人今天这一出让我联想起了家乡日常生活时的一些场景,一下子勾起了思乡之情,想的忘了神,故而真情流露。”我笑着回答道。
“什么?你家乡?究竟是何意?”
“呵……没什么,无非就是家长讨厌外人,却又碍于情面不能直接训斥,于是只能当着外人的面敲打自己孩子……当然我的形容有点繁琐,简单点说可能就是指桑骂槐吧……这办法,在我小的时候,我老爹也用过,所以刚刚触景而发……督监大人不要见怪,我呢,也是奉命行事,咱们也只是初次见面,故而您的厌恶我猜不会是针对我本人的,对吧?所以呢,我不生气的……呵呵……”
“你……你休的乱讲……本官……”
没想到我临时编凑出来的一番歪理居然将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督监老爷噎得语无伦次了。
督监吃了亏,一下子又找不到反击的机会,便将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对我眯起了眼睛……
说来奇怪,此时外边是响晴白日,可大堂中却光线昏暗,我也必须仔细去看才能辨清堂上这位督监大人的表情。
又过了一会儿,就听管营幽幽的说了句,“管营,你且到堂外候命,本官有几句话要问他……”
“可是……”
“可是什么……本官要你外面候着,你便出去……”督监提高了声音,管营再没法子反驳,于是只好退着出了大堂,临离开前给了我一个十分奇怪的表情。
……
诺大的虎啸堂忽然间更寂静了,灯火在“突突”乱跳,隐约间我看到崔督监慢慢睁大了眼睛。
“堂下之人,汝可知罪……”声音很高亢,与督监刚才的音调、语气或者发声的部位、方式都不一样,但声音确实是从堂上发出来的。
“冒名官家……勾结反贼,还不束手就擒……”
就在这时,崔督监的声音变得更严厉了,而且听意思,似乎他们竟发现我的身份,难道我穿帮了吗?
完全是出于应激反应,我开始慢慢倒退,我才不会乖乖的等着被抓,我得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