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折子上的内容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第一日,小朝会有人言公主们无功无德,陛下的封赏过于丰厚,大王面露迟疑。第二日,灵王与安武公主不欢而散,安武公主去京郊庄子散心,身侧随行金吾卫形影不离。第三日,小朝会有人言公主们的食邑远超黎王,宗室恐怕会心生不满,请灵王劝说陛下消减公主们的食邑,灵王似有犹豫没有立刻答复。第四日,大王言他的食邑比公主们更多,若是要消减食邑应当从他开始。某人反对,言大王乃陛下独子,应当特殊以安民心。灵王沉默不语。第五日,安武公主回宫,越来越多的臣子请灵王劝陛下减少公主们的食邑,灵王始终不肯松口。可恨的是小朝会上其他人的发言都是‘有人言’,轮到纪屿的时候却是‘大王面露迟疑’、‘大王似有犹豫’……纪明通咬紧下唇,眼中既有怒火又有轻松,闷声道,“我就知道是这些小人坑害阿兄,他们还敢对阿妹动手!阿耶,你定要为阿兄和阿妹做主!”“阿姐,让我也看看!”纪宝珊抱着纪明通的腿踮起脚,勉强能看到些内容却发现自己认不全上面的字,顿时凝滞在原地。纪敏嫣和纪靖柔见到纪明通的反应,担心纪新雪的同时狠狠的松了口气,她们才不信纪屿会不满她们的封地和食邑,定是长安的人看纪屿和纪新雪身边没有长辈,故意欺负他们!清河郡王世子走上前拿走纪明通紧紧攥在手心的折子,朗声念出折子上的内容,收起折子后,沉声道,“无缘无故对宗室出手按律要在宗人寺关押五日,对公主出手罪加一等,可按大不敬处置,应连降三级,杖责二十,关押三月。”三个月后有没有被‘赋闲’,只能看命。崔太保和蒋太师同时躲开清河郡王世子的目光,都不肯接清河郡王世子的话。蒋派和世家派的其他人自然而然的接过清河郡王世子的话茬,言语间都是在内涵安武公主擅闯小朝堂不合规矩,猜测其中有误会存在,请新帝等回到长安后再议。纪明通看着朝臣们的目光逐渐茫然。她还记得前几天的时候,有人说灵王没有下令不许长安小朝堂的臣子再提削减公主们食邑的事,是因为不想亲自与新帝提起这件事,暗示长安小朝堂的臣子替他上折子。新帝为此大怒,却有朝臣宽慰新帝,说灵王毕竟年幼,对长安小朝堂臣子的话考虑的时间格外长也不奇怪,未必是在欲擒故纵。请新帝不要生气,等回到长安当面问清楚灵王的想法后再做决定。免得错怪灵王,影响父子之间的情分。两套说辞竟然差不多,都是在劝新帝回长安后再议。难道这些朝臣不是故意欺负纪屿,只是格外喜欢和稀泥?纪敏嫣和纪靖柔发现纪明通也被狡诈的朝臣们绕了进去,心中皆浮现无奈。当初朝臣们宽慰新帝灵王年幼的时候,分明是变得法儿的抹黑纪屿,因为看新帝对纪屿的愤怒还没到他们想要看到的程度,想要再攒几日纪屿的错处。如今有用纪屿的笔迹和纪新雪的口吻写下的折子,每日往这边递折子的长安小朝堂臣子都因冲撞公主被关入大理寺,理都在纪屿和纪新雪身上,这些人还想让新帝回长安再处理这件事,分明是想要包庇大理寺中的人。纪明通……唉,小傻子。为焱光帝送葬的人在第十日回到长安。有新帝在,纪新雪不再害怕纪屿被人下套,高高兴兴的应下与纪屿共同去城外迎接新帝和苏太后。为了保持大病初愈的形象,纪新雪特意在装扮上用心,让晴云为他梳了个碎发较多的发髻,用带着花香的清油打湿碎发,在鬓角处卷成仿佛自然的弧度。纪新雪皮肤很白,又在床上躺了几日,脸上几乎没有血色,不必再多余上妆。豆绿色的长裙不仅衬纪新雪的肤色,还恰到好处的遮挡了纪新雪因为最近总是与钟娘子共同用膳,逐渐鼓起的小肚子。最后,纪新雪在簪和绢花之间犹豫半晌,终究还是将颤抖的手伸向绢花。他选枝月白色的绢花,用力的将花瓣团在手心,将其攥的发皱后,才小心翼翼的将绢花别在恰到好处的位置。看着铜镜中仿佛刚从病床中爬起来的小娘子,纪新雪故意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对比一下。不错,今天的审美也没有离家出走!纪屿亲自来接纪新雪出门,看到软绵绵卧在软榻上咳嗽的纪新雪后却改了注意。“阿雪?”他走到纪新雪身边,特意弯下腰与纪新雪说话。知道纪屿马上就要进门,特意摆了半天姿势的纪新雪缓缓抬起头,嘴角半勾不勾,仿佛虚弱到连勾起嘴角都十分费力却在努力装作若无其事。这是纪新雪躺在床上无聊的时候偷偷照许久镜子才练出来的完美表情,几乎能保证没有死角。看到纪屿眼中明显变浓的心疼,纪新雪在心中为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轻声细语的道,“阿兄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纪屿伸手将纪新雪鬓边的卷发捋直别到耳后,温声道,“城外风大,你莫要去了,阿耶知道你身体不适,不会与你计较这点小事。”在纪屿动纪新雪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调整到完美的鬓角时,纪新雪的表情就逐渐僵硬,听到纪屿不打算再带他出门后,纪新雪彻底破防。纪新雪抓住纪屿妄图再动他另一边鬓角的手,勉强维持脸上的笑容,“我没身体不适。”每日为他诊脉开药的老太医说他壮的能下湖捞鱼。纪屿眼中的眼疼几乎要化为实质,“乖,你好好在宫中养病,我保证会将你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阿耶,请阿耶来看望你。”纪新雪面无表情甩开纪屿的手,一阵风似的跑向房外,“我真的没事,你快点,我在马车里等你。”浑身僵硬的人变成纪屿,他盯着被甩到一边的手愣了下,僵硬的看向门口。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跑出去了?没等纪屿完成自我欺骗,纪新雪又跑了回来,他直奔妆奁拿铜镜和带着花香的清油,左手捧着比脑袋还大的铜镜,右手拎着两个拳头大的瓷罐,朝着目瞪口呆的纪屿挥了挥铜镜,“快走,要来不及了!”说罢,纪新雪没再等纪屿的反应,转身就往外面跑。他的时间原本很充足,现在却充满不确定。都怪他大意,早就知道新帝是个发髻杀手,竟然轻信纪屿不会对他的头发做什么,唉。第59章 好在纪新雪早就将鬓边碎发最完美的弧度该是什么模样记在心中,成功在到达城外前,还原被纪屿毁坏的鬓角。车队停下后,马车外传来纪屿的声音,“你安心在马车上等着,我会提前叫你。”纪新雪刚想应声,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改成趴在马车窗边单手掀开帘子,只露出巴掌大的脸,乖巧的点头,“我知道了,阿兄。”看着似病弱西子般伏在车窗处的纪新雪,纪屿顿时忘记纪新雪一手挥着比脑袋还大的铜镜,另一只手抱着瓷坛带给他的震撼。他驭马到车窗处,将腰间的荷包递向纪新雪,关切的问道,“是不是晕车?这里面有晕车药。”纪新雪回想起晕车药甜滋滋,还有股特别的清香的味道,觉得可以接受,高兴的伸出手掌,等着纪屿将晕车药倒在他手上。两人说了几句话,立刻有金吾卫来报已经能远远看到回长安的人,请纪屿和纪新雪去前方迎接新帝。纪新雪走出马车后没立刻踩凳子下马车,而是看向纪屿,小声道,“阿兄?”自己下马车也可以,但会削减他大病初愈的形象。纪屿面上浮现不赞同却没扛住纪新雪祈求的目光,伸手将纪新雪抱下马车。罢了,阿雪还小,最近又多灾多难总是在喝药,过后他为阿雪选个健壮的女仆,专门抱阿雪上下马车。新帝驭马停下,将正昂着头望他的纪屿和纪新雪看在眼中,匆匆赞二人‘有心’,便继续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为焱光帝送葬,并非焱光帝葬礼的最后一环。等新帝带领朝臣亲自封存焱光帝寝宫中的旧物,焱光帝的葬礼才算是彻底结束。因为要赶吉时,宜早不宜迟,新帝身后的朝臣们也没下马,只停在马上或者掀开马车的帘子,在马车上对纪屿和纪新雪问好。唯有公主们和襄临郡王停在二人面前,没有立刻离开。七人中有五人驭马,只有纪新雪和纪宝珊有马车。纪敏嫣示意纪屿与她去纪宝珊的马车上,纪靖柔和纪明通都弃马去纪新雪的马车。虞珩也想去纪新雪的马车,却碍于纪靖柔和纪明通已经在里面,他身为外男也挤进去有失礼数,只能遗憾作罢。好在他已经通过与纪新雪交换目光,察觉到纪新雪的身体情况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差,才能勉强压下见到纪新雪却不能与纪新雪详谈的心焦。纪新雪被纪靖柔和纪明通一左一右架住的时候就暗道不好,上了马车后果然没逃过被左右关怀的命运。多亏纪新雪这些时日经常与负责为他诊脉的老太医交流,学了许多专业术语,勉强能唬住纪靖柔和纪明通,成功塑造被长安小朝会臣子气得病倒的形象。纪靖柔和纪明通的怒火没比纪新雪少半分,甚至能抵得上纪新雪的双倍还有多余。纪新雪只是生气长安小朝堂的臣子欺负纪屿,花样给纪屿挖坑。对于纪靖柔和纪明通来说,长安小朝堂的臣子不仅欺负纪屿,还欺负纪新雪,怒火绝不是简单的翻倍而是翻了数倍。听着纪靖柔和纪明通说长安小朝堂的臣子,每天都会将小朝堂上谈论的内容誊写在折子上送到新帝面前,导致去给焱光帝送葬的朝臣们之间流传种种对纪屿的污蔑,纪新雪险些没崩住脸上的‘虚弱’。怪不得长安小朝堂的水货们胆子那么大,敢明目张胆的给纪屿挖坑,原来是因为身后的靠山够大,所以才有恃无恐。此次若是轻易放过被关在大理寺的人,恐怕会助长蒋派和世家派的气焰,以至于越来越多仍旧在观望的中低层官员倒向蒋派和世家派。从长安城外到皇宫的路途短暂,众人只简单交流几句马车便停了下来,他们肃容下车,随新帝赶往先帝的寝宫。新帝住进皇宫后因为避讳先帝,并没有立刻住进虞朝历代帝王居住的地方,之前让各宫换匾的时候也唯独没有换先帝寝宫的匾。在众人的见证下,新帝点黎王、襄王和莫岣与他共同摘匾。黎王仍旧无法从与皇位失之交臂的打击中走出来,硬邦邦的道,“臣岂敢与陛下并肩?”新帝不理会黎王,看向襄王。襄王觉得不仅新帝在看他,似乎所有宗亲、勋贵和朝臣们都在看他,顿时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想要开口张不开嘴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想要如莫岣那般神态自然的走到新帝身边,又觉得双腿犹如被钉在地上般沉重,即使用尽全力也无法抬起。新帝见状也不强求,又看向儿女和宗室,“劳烦清河郡王世子,信阳郡王世子和襄临郡王与我和岣兄共同摘下先帝所用的匾。”襄王脸上的纠结化为怔愣,眼睁睁的看着被新帝点到名字的三个人越过他走到前方,脸上的失望越来越浓。他也想……新帝似乎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突然转头看了过来,“襄弟,还不快来?”简单的六个字在襄王耳中如同天籁,失而复得的襄王不再犹豫,迫不及待的朝着新帝的位置小跑过去。黎王和新帝之间的龃龉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又没只差一点就能登基。当着宗亲、勋贵和文武百官的面彻底封存旧匾后,新帝又点了几名勋贵和朝臣,带着这些人和协助摘匾的人进入寝殿,整理先帝的遗物。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众人才亲自抬着木箱从寝殿内走出来。纪新雪见到为先帝收拾遗物的过程结束,暗自松了口气。也许是他今日的装扮过于成功,自从新帝带着人进入先帝寝殿后,纪屿和姐妹们就总是满眼担忧的看着他。纪新雪要在勋贵和群臣面前维持‘被长安小朝堂臣子欺负’的形象,只能不停对众人做口型示意自己没事。可惜众人看懂了他的口型却固执的认为他是在故作坚强的安慰他们,眼中的担心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浓郁。要是新帝再不出来,纪新雪真的怕兄弟姐妹们会因为过于心疼他,去求苏太后允许他先离开。新帝看了眼儿女们的方向,请清河郡王世子替他挂上新匾,又请清河郡王揭下匾上蒙着的绸布。‘翔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