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两位小郡王身边充当长辈的人,又有如此气度,身边还立着怀抱金刀的冷面杀神……掌柜不动声色的退后半步,一点都不好奇。柳暗花明又一村!双胞胎万万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比他们舅父还败家的人,原地怔愣了会才回过神。发现弟弟妹妹已经先于他们去答题,双胞胎虽然焦急,面上却没显露,他们暗自交换眼色,东罗郡王面色古怪的嘀咕,“舅父怎么会有如此小气的朋友?这等稀奇古怪的问题,答案是否符合标准,岂不是全凭掌柜的心思。”西罗郡王冷哼,意有所指的打量掌柜,慢吞吞的道,“万一客人出门后心有不甘,堵在门口相互询问答案,发现明月楼坑人,岂不是污了舅父的名声?”可惜掌柜没有如双胞胎所想的那般被吓住,他面不改色的道,“郡王放心,便是东家不在这里,老夫也不会为这点不值当的小东西行差踏错,坏了公主府的名声。”双胞胎猛地回头看向摆放友人赠给有缘人的礼物。不值当的小东西?!且不说价值千金的白玉屏风,红珊瑚盆景、手臂长的羊脂玉如意、宝石项链……仔细辨别,价值最低的物件是锭至少五两重的金元宝。两名小郡王忽然觉得,他们也许并不富有,甚至能算得上穷。长平帝本是在琢磨‘友人’的身份,试图辨别莫名萦绕在心间的古怪。刚有头绪,便被双胞胎的‘聪明机智’打断。他抬手拂在两人的后脑,言语间难掩嫌弃,“少见多怪。”在特殊的日子为爱侣讨彩头,撒出去几万两银子而已。近年数不尽的真金白银流入虞朝,长安作为国都更是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聚财。只要舍得,起码长安中,有如此身家的人尚且算不上凤毛麟角。反而是与凤郎有交情,面子大到可以明月楼东家挚友的身份行事,更能缩小范围。想到这里,长平帝的眼皮猛跳了下。玉琢没有这个脑子,小六的驸马有些畏惧凤郎,便是有心,也不会托到凤郎这里。阿不罕冰、纪屿和纪成。似乎都有可能。东宫年纪最小的三头身最先用炭笔在木板上勾选出答案,迫不及待的举起木板,昂着头,双眼亮晶晶的望着掌柜。掌柜特意蹲下,视线与三头身齐平才开口,“恭喜客人,得三十分。完成祈愿图后,可以在三十分区域中任意选择礼物。”三头身听见有礼物可拿便笑容满面,完全没留意双胞胎眼底的可惜。拿起伙计取来的笔墨,一笔一划的写下‘福寿安康’四字。虽然笔迹尚且稚嫩,更谈不上风骨,认真投入的模样却令周围正看着他写字的人不知不觉的露出笑容。见三头身完成祈愿图,在‘友人’准备的众多礼物中,选了枚黄玉雕琢的小鸡崽拿在手中把玩。其余皇孙皆心痒难耐,默默加快答题速度,逐渐放弃所有能称之为技巧的东西,全靠感觉涂抹选项。唯有双胞胎边心痛弟弟妹妹们浪费了绝好的机会,边用尽所有耐性忍住答题的冲动。他们总结弟弟妹妹们的答案和得到的分数,试图以此分析‘友人’爱侣的喜好和性格。可惜过程并不顺利。他们没办法理解,为什么堂弟在牡丹花织锦马面裙和竹叶素缎裙中选择前者,得超过半数的积分。堂妹却因为在赤金红宝石红鸾小冠和素银珍珠小冠中选择后者得满分。如此还能用友人的夫人喜爱牡丹的同时,对珍珠情有独钟解释。根据越来越多的信息继续分析,双胞胎却觉得所有违和的缘由都来自于友人的夫人本身。那位不知名的夫人并非偏爱牡丹或珍珠,而是格局比较大……除了不知道在何处犯了她不喜的物件,夫人愿意给所有送到她面前的首饰布料安身立命的‘家’。于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他们从干巴巴的题目中获得的信息,不仅无法揣测夫人的性格,更可能成为答题的依据。思来想去,想要带走白玉屏风,似乎只能靠运气。双胞胎面面相觑,一模一样的眼睛中盛满相似的挫败。长平帝默默站在双胞胎身后,将两人的争论的过程尽数收入耳中,忽然有了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有面子在玲珑阁耗费巨资散财、但凡送到眼前的东西便如数收入囊中、只爱如同月光般清冷的裙子却没有附庸风雅的爱好……明明在前面的题目中,在众多花样繁复的裙子中选择月华裙,有可观的分数能拿。闲时无事打发时间的场景,答题的人选择月下赏竹却不仅没有分数,反而要扣分。脑海中模糊的人影逐渐减少,长平帝拿走东罗郡王手中还没有勾画选项的木板,在对方敢怒不敢言中透着惊恐的目光下,行云流水的勾勒出一片漆黑。“祖父?”东罗郡王只敢叫一声。虽然长平帝此时嘴角带笑,看上去与平时没什么不同,但长久在作妖的边缘疯狂试探的经验提醒他,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让祖父注意到他。否则别说是亲爹亲娘,恐怕小舅舅和舅父也救不了他。双胞胎默契的交换眼色,西罗郡王猛地加快答题速度,东罗郡王等不及伙计再去取空白的木板,甩着广袖朝伙计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他们没胆子阻止长平帝答题,只能赶在长平帝之前‘交卷’。所谓功夫不负苦心人。双胞胎用尽心机之下,成功获得九十和八十八的高分,比东宫得分最高的弟弟高出足足二十多分。可惜两人志不在此,站在琳琅满目的多宝架前,痴痴的望着白玉屏风舍得不移开视线。“如果我们去求舅父通融……”东罗郡王的话还没说完,双胞胎弟弟已经摇头,“舅父不会毁坏对友人的承诺给我们开后门,也许会给我们价值差不多的好东西,但事后阿耶肯定会知道。”阿耶知道,等于阿娘知道。在明月楼凭本事赢得白玉屏风给阿娘贺寿是一回事,死乞白咧的从舅父那里讨来寿礼又是另外一回事。两人沉默片刻,纷纷将承载最后希望的目光投向负手立在掌柜身侧的长平帝身上。祖父英明神武,区区答题肯定不再话下!他们讨得祖父赢来的东西给阿娘做贺寿的礼物,起码不会挨揍。况且……要不是祖父答题的模样过于从容,甚至能称得上气势汹汹。他们也不会因为怕被祖父抢先,完全放弃之前的努力。最后四分之一的题目,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全凭感觉胡乱在答题的木板上涂抹。两人委委屈屈的蹭到长平帝身侧,因有求于人,嘴里皆是讨人喜欢的吉祥话。“祖父下笔如有神,必定成竹在胸,能带走最好的奖励!”“当然!小舅舅最聪明却总说不如祖父。可见天底下再也没有比祖父更聪明的人。如果祖父都拿不到最高的分数,恐怕也就只有友人的夫人亲自来答题,才能带走满分的礼物。”……长平帝听了两人故作童言稚语的吹捧,非但没有如平日般露出笑容,主动宽恕闯祸精们的小错处,反而眸色越发晦涩。他哼笑着握住身侧少年尚且单薄的肩膀,敷衍又冷漠的推开。西罗郡王冷不防的扑入双生兄长怀中,还没来得及生出反思的念头,便听见如同天籁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看好弟弟妹妹,少不了你们的赏。”掌柜以最快的速度浏览木板上的涂抹痕迹,眼中的诧异越来越浓。东罗郡王和西罗郡王能答出八十八和九十的高分,已经大大出乎他的预料。让他不禁怀疑,两位郡王是不是已经通过题目猜到东家的友人和爱侣是谁。否则怎么可能与素不相识的人有如此高的默契,最后四分之一的题目答的与东家给的标准答案分毫不差。虽然都是选择题,但在不知道有多少个正确选项的情况下,在二十多个或相似或南辕北辙的选项中做出选择,肯定无法单纯的凭运气蒙对。但相比所有题目都完美答对的长平……郎君,两位郡王还是逊色了些。同时被两位郡王和郎君熟识且伉俪情深,又出手阔绰能让见惯富贵的明月楼上下都大开眼界的人不多,掌柜及时掐断如同脱缰野马般的思路。不能再想了,他既不好奇皇室辛秘,也不敢私下揣测东家的友人。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的掌柜,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嘴角恰到好处的扬起真诚的喜悦,朝长平帝拱手,“恭喜这位郎君,您所答完全符合东家的友人留下正确答案,是今日第一个有缘人,可以任意选择礼物。”“屏风,屏风!”“白玉屏风!”双胞胎异口同声的替长平帝做出选择,以看英雄的目光注视长平帝,双手于胸前疯狂开合的模样与北方小国进献的异兽几乎没有区别。东宫的小皇孙们见状,习惯性的追随兄长的脚步,左一句‘不愧是祖父’,右一句‘祖父英明’。莫岣在喧闹中悄无声息的抬起头环视四周,抱着长刀的手倏地握紧。有杀气!良久之后,狐疑的目光长久的落在长平帝的后脑。纪新雪和虞珩便是在明月楼中的诸人各怀心事时,佯装路过的客人出现在门口。他们不是不知道,即使身穿异域服饰又戴着面具,也未必能瞒过长平帝和整日在他们膝下玩耍的孩子们。更何况长平帝身边还有不仅能可以止小儿夜啼,更令百官闻风丧胆的莫岣在,几乎不存在认不出他们的可能。但纪新雪委实舍得不虞珩准备的心意。想到纪月卿派来报信的人,是如何形容长平帝白日在东宫隐而未发的怒火,纪新雪心中便有止不住的担心。万一长平帝怒上心头,对虞珩准备的心意……不,他是担心老父亲经不住接连的怒火,所以才在左等右等不见长平帝等人离开明月楼的情况下,及时赶来请罪。阿耶的火发在他和凤郎身上就好,千万别连累无辜的人和物件。最先发现纪新雪和虞珩的人却不是长平帝,也不是破天荒对自己的自觉产生怀疑的莫岣。是不明所以跟着堂兄鼓掌的三头身。他毕竟年幼,虽然容易被旁人带动情绪,但难以对一件事,尤其是莫名其妙发生的事,长时间的保持热忱。眼角瞥见隐约带着流光的鹅黄色衣角,三头身的视线立刻追了过去。“看!这个姐姐比阿耶还白!”尚且稚嫩的童声凭借独特的声线脱颖而出,如同贴着众人的耳畔炸响。纪新雪和虞珩正打算先找个角落站定,摸清目前的情况,再决定如何安抚老父亲的情绪。万万没想到,会出师未捷先被三头身背刺。多亏十指相扣紧紧交握的手,正抬脚迈步的纪新雪才稳住身形。他僵硬的收回腿,扯起嘴角,扬起自以为自然的微笑面对众人的目光。双胞胎下意识的捂住对方的嘴,齐刷刷的退回半步。什么姐姐!如此身高差,肤色差,还有面具都挡不住的凤眼和心虚……分明是小舅舅和舅父!小舅舅据理力争的和祖父抗议,坚持在宫宴和主持春耕时身着太女礼服,不肯穿平日的男装,果然只是因为喜欢。否则怎么会偷偷穿女装出来玩?可恨他们虽然产生过怀疑,却没能突破纪新雪的防备。当初非但没能从纪新雪口中诈出真话,继而作为把柄逍遥自在。反而被纪新雪三言两语间耍的团团转,莫名其妙的惹怒亲爹玉琢,竹笋炖肉吃了个饱。长平帝似笑非笑的打量突然出现的两人,既不肯先开口,也没有移开目光的打算。莫岣已经想通,无论杀气来自何处,他的责任是保护长平帝的安全,靠近长平帝准没错。他默默挪动脚步,重新垂下头,眼中闪过欣慰。陛下英明神武,太女和郡王比宣威懂事多了。虽然也犹豫许久,但只是耽误来给陛下请安的时间而已。起码没像宣威似的,假装没看到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