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再遇曹恪

王七在说服方芷加入自己后,也不耽搁。在邡城征收到足够的粮草,便带着方芷与那几名造纸工匠向之前出发扎营的部队追去。

颍水,是作为黄巾与官军势力分界线的这条小河的名称。王七的营地驻扎在这条小河水流平缓之处。这些天来王七一直命人砍伐树木,如今营地里已经堆得满满当当了。他一面让人试探此处水流的情况看哪里有暗流哪里有漩涡以作后备,一面命营中众人加紧打造木筏与浮桥,只待水势探清便可开始为浮桥打下根基。

曹恪自听闻王七的消息并接到上级指令后,便马不停蹄的向着王七这边赶路。他一直觉得若是王七一直保持现在的立场,会是他们这些世家豪族未来最大的敌人。所以他一路赶来,丝毫没有耽误。在王七扎下营寨、试探水势、修桥造船的第三天,他便带着自己手下的骑卒出现在了王七的视线内。

王七见到曹恪,心里不由暗道晦气。若是曹恪再晚来一日,他便足以搭建好浮桥。辅以那些简单的木筏,自己的大军足够快速抵达对岸了。如今曹恪在自己修筑浮桥的时候便赶来,他也只好放弃修建浮桥的打算。他可是看得清楚,这次曹恪可是带着骑弓的。只要他敢修桥曹恪必然会发动攒射,纵使打造了不少简易木盾又如何能遮掩得住。若是一面出寨结阵迎敌一面修造浮桥,自己如今人手不够且对面装备齐全还能呼叫援军,大军怕不是会被歼灭于此,到时候自己只能跳水凭天意活命,而自己可是想要另立新天的…

曹恪眼力极好,早早便在黄巾营寨耸动的人群中看到了王七。他有些庆幸自己在路上没有吝惜马力,要不然这王七就要又一次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在他刚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这帮黄巾在搭建浮桥呢!而环顾周遭的树林,被砍掉不知凡几,足可说明造桥的物件他们已经备好,甚至还会有冗余用来造一些其他的渡河工具。

对于王七,曹恪还是有些不死心的。他还派人专门打探了王七的过往,知道若是仔细算来,王七也算是世族中人。这就是可以争取的嘛!原本熄灭的招揽之心又重新燃了起来。

在曹恪看来,他王七与那些青史之上留名的各族旁系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那些人多少还有点家族的支持,王七是一点没有。也因此,在太平道起事之后,王七加入黄巾便不算意外了。而自己只要将王七逼上绝路,让他明白黄巾是没有前途可言的,那招揽他不是不可能!那些青史留名的旁系不都是在微末之际得遇明主,从此君臣相知,成就一番大业的么。自己和王七为什么不行?只要王七放弃他那不切实际的立场,我们甚至能比那些君臣更为相知!

眼前便是一个机会!想到此处曹恪便打马向前邀王七出来答话“与君一别,如隔三秋。王兄,别来无恙啊!”

对于曹恪的搭话,王七是并不意外的。纵然他们敌我分明,也不能抹去他们对彼此的欣赏。此番自己被曹恪追上,在曹恪看来自己是必死无疑的。既如此,与自己这位即将死去的老友谈谈话,问问自己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不是很正常么。

只是在王七回礼问候之后,曹恪的话语却是让王七一愣。自己之前不就说得很清楚了么,怎么他还没有死心呢!

只听得不远处的曹恪坐在马上热切的说着“王兄,昔日隔河对质,你曾言你我二人终是立场不同,纵然所求类似,但最后所达成的世界大有不同。在下当日也是认同的,所以之后再遇,便如你所说那般生死相搏。但是…”曹恪话锋一转“自那日一别后,在下命人多番查探,甚至还派人去并州王氏做了验证,总算确认王兄你与我未尝不可是同道之人啊!虽说王兄你出身旁系,从未得到过家族的支持,自认为氓首小民也不足为奇,但如今黄巾已然式微难有希望,王兄何不早日脱离泥沼呢?要知道青史之上可是有着不少如王兄这般的世族旁系之人留名呢!只要得遇明主,定然可以大展宏图!”

王七听得曹恪的话也是不由有些莞尔“这么说,你是自认明主咯?”

“明主什么的还未可知,但是与王兄相知倒是可以确认的。再说,自古明主哪个不是得遇良臣才成就明主之名的?”曹恪也不待王七回话,继续说道“我知你或许还未看清形势,今日便与你分说分说。”

“如今公孙将军率两万大军已经平定淮南了,在汇合淮南世族大军后,此刻正在攻打山东。而他们那一路的先锋孙进捷报频频,一路上的城池大多都里应外合、望风而降。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扫平山东进军河南吧!你认为河南黄巾在官军的前后夹击下能够维持下去吗?而河北方面,你们的大贤良师病情愈发严重,显然时日无多了。王植大帅高垒深墙,采取拖延之策,只等河南平定,官军集结,张苍死后便一举击溃黄巾。”一口气说完如今天下形势,曹恪再次对王七劝导道“天下虽大,已无黄巾可立之地了!王兄便愿意终生潜藏在深山老林之中不得以真面目示人吗?相比于其余黄巾,王兄你明明还有另一条路可选,何必要随着黄巾一起埋没呢?何况你今日被我堵在这里,已经插翅难逃了!”

认真听曹恪说完,王七对于现在的天下局势终于有所了解了。之前他一路逃命,根本没有入手情报的渠道。而对于曹恪的招揽,他再一次选择了拒绝。

出于对曹恪热忱的感谢与尊重,王七也郑重的开口解释道“曹兄,多谢你的美意了!恕在下还是不能答应你的招揽。我之所以选择如今的立场,不单单是因为从没享有过家族的支持。我是真的认同自己小民的身份的,也是真的想为这些淳朴善良的百姓谋取他们应有的权利。”

“曹兄可能不能理解吧!不知曹兄有没有想过,为何远古时代众生能够平等和谐的一起为了更好的生活奋斗,而自氏族出现以后便渐渐分出高低上下了呢?当初的平等是因为在未知的危险面前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而自生活安稳下来,氏族诞生后,原本因德才而获得更多权利的贤人便有了私心,他们想让这权利世代传下去想让自己的族人比别人过得更好,于是他们背叛了信任他们的民众。他们将自己与民众分隔开来以显示自己是天生贵胄,再不会无私的教导万民以防自己的权威受到损伤。久而久之,氏族演变成世族,知识只在世族间流传,权力只掌握在世族手中。他们变得高高在上了,以剥夺氓首小民应有的权利的方式。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多么巧妙的手段啊!”王七有些悲伤的说道。

“曹兄可知自小便有疑惑的我是如何坚定自己小民的身份的?”王七继续说道“小时候我虽有疑惑,但还是经常会幻想自己有朝一日得家族看重的。直到在下的朋友在饥寒中死去,直到在下于淮南沦为乞儿之时。面对那些自己都无多少吃食还照拂我的百姓,面对困饿之时的救命之恩,我如何还能在心中保有高下之见呢!救我的那家人在我外出寻找食物的时候饿死了,他们用保命的口粮救下了我…自那时起,我心中再无半分迷惑。我就是一介小民,我们大家都是一样的,没有谁生来就高贵!如今既然有了能力,不管如何我都要去试一试。说不定真能为天下被压迫的氓首小民撑起一片天呢?”

听完王七的话,曹恪明白了。不再需要更多的言语,他们二人注定是敌人!是敌人,就该不择手段的抹除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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