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约是太过于思念你母亲之故,应当是看错了,”吕布凄然说道。
此时西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屋里虽然点了油灯,但是光线依然昏暗,或许吕琦过于思念母亲,以至于出现了幻觉,这也很正常。
吕布仔细看了一眼榻上身穿殓服的妻子,一动不动,心里早已如死灰一般。
都这时候了,睫毛还能动,那岂不真是见鬼了?
“生死有命,琦儿,你大约是太累了,不妨先去歇息,等到时候我叫你。”
父女俩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夜,怎么可能不累?
“我不!”吕琦却执拗的回了一句。
她自然明白父亲所谓的“到时候”是什么时候,不过她显然不想错过,这陪伴母亲的最后一刻。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看花眼了。
母亲本已经无药可救,又经过李当之那种办法燃尽最后的心力,就如那油灯一样,已经几近油尽灯枯,怎么可能睫毛还会动?
“琦儿……”
这时候整个房间里又飘荡着微弱的声音。
虽然声若游丝般钻入吕琦的耳朵,但吕琦确信,她刚才没有幻听,而是的的确确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吕琦猛的向床上母亲望过去。
就见魏氏已然微微张开了眼睛。
“诈……诈尸啦……”
有个婢女惊声尖叫着,一屁股坐在地下,紧接着腿间渗出一滩液体。
魏氏身穿殓服,平躺在床上,却睁开了眼,看上去的确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吕琦确信刚才母亲的确是叫过自己,若是诈尸,岂能发出声音?
“母亲?您醒了?”吕琦试着对榻上的魏氏叫了一句。
“琦儿……我好渴……”
魏氏这句话就说的比较真实,屋内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吕琦父女俩对视了一眼,身体猛的剧烈颤抖了起来,看样子真的是醒了?
“夫人!”
“母亲!”
父女俩同时扑到了塌前,只见昏暗的灯光下,魏氏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一丝血色,眼珠也可以慢慢的可以灵活转动。
此时他们才再一次确任,魏氏是真的醒了,不是诈尸。
吕布赶忙上前,把妻子搂住,悲喜交加的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三清道君显灵,以我十年寿命换来夫人之性命?”
此时魏氏的精神渐渐好转,用微弱的声音道:“……哪是道君显灵……姎虽口不能言……但心里却清楚……
……那李郎中真乃神医……那药亦是神药……姎得以存活……全赖神药所救……”
原来魏氏的昏迷并非完全失去知觉,而是心力耗尽所致。
只不过她虽然躺在榻上不能动,但还是能感知到身上以及外面发生的一切的。
她自从喝了那服药之后,胸闷压抑之感渐渐消失,体能渐渐恢复,一直积攒了一夜,才如骤然贯通的水渠一般,瞬间清醒,并喊出了女儿的名字一句。
“夫人是说,你得以醒来,得益于李当之开的药方?”
吕布感到疑惑不解,昨天正因为连华佗都无方可救,所以吕布才怀疑,李当之开出的方剂会起反作用。
因为正常情况下,郎中的方子都传承于师父,所以徒弟的水平不可能高过师父,更何况师父还是华佗这位当今天下公认的顶尖神医。
可眼前偏偏出现了个非正常情况……
“如此说来,竟是李神医一剂药救了夫人?”吕布叹了口气道:“可笑当初我还怀疑,那药夺了夫人性命。
琦儿,你要替为父好好去感谢这位李神医。”
为了能挽回他妻子的性命,他都甘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如今救他妻子的人出现了,他自然感激不已。
此时吕琦见母亲醒了,也高兴的快要发疯。
她一边带人把母亲身上的殓服扒下来,一边欣喜的说道:“那是自然,我自去给那李神医磕头,好让天下人皆知李神医有起死回生之术。”
本来连华佗都束手无策的将死之人,被李当之一剂药给救活了,难道不能称之为神医么?
……
此时李当之正连连打着喷嚏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阿嚏,阿嚏,莫不是染上了风寒?”李当之自言自语的说着,来到军营当值的公房。
曹氏大军如今出征在外,整个军营里显得空荡荡的。
李当之刚刚坐下,突然又跟跟李当之学医的小郎中来报:“师父,吕琦将军在门口要见您。”
“坏了坏了,这必是魏氏已死,吕大姑娘来兴师问罪了。”
李当之也派徒弟出去打听过,听说昨天吕琦那里开始采买纸人纸马,那必然是魏氏已经殒命了。
本来魏氏死不死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可是坏事就坏在刘平给了他一张方剂,让他给魏氏服用,假如魏氏吃了药之后立即死了,那就跟他有关系了。
因为那完全可以诬赖,死者是吃了他的药才吃死的,故而在平常行医过程中,郎中很容易就被人讹上。
“就说我不在,不行,我得找地方躲躲。”
李当之一边嘀咕着一边左右查看,有哪些地方可以躲人。
吕琦的身份,令李当之也不敢不重视。
不过那药方是刘平给的,真的吃死了人,这黑锅他不背谁人来背?
过了一会儿,就听外面徒弟连连道:“吕将军,我家师父不在,这里您不能进去。”
“我乃天子亲封虎牙将军,平公子麾下战将,有何处军营是我去不得的?
滚开!”
紧接着就传来吕琦的怒喝。
“诺!诺!”
那两个名头都很唬人,守军营的军兵显然不敢阻拦了。
李当之听了叫苦不迭,可是这当值房就这么大,也没处可躲。
他情急之下,当即躲到了药橱后面,屏住呼吸。
“咦,还真是不在?”
就听外面吕琦好像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然后小徒弟接口道:“本来就不在啊。
再说将军之母早有顽疾,就算我师父一剂方药加速了病体发作,但我家师父还是秉持治病救人之初衷,还请将军宽宥。”
“宽宥?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吕琦愣住了,喃喃道:“我是来酬谢李神医救母之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