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两度,白云苍狗,岁末又至,大雪纷飞。
王府,后院。
黄飞虎手持金錾提芦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神色愈发凝重。
在那风雪之中,现出一抹幽绿华光,瞬息而至。
黄飞虎运转灵宝清静功,陡然攥宝杵砸下。
叮!
金铁交击之声。
这点幽绿华光来去极快,宛如鬼魅。
哪怕黄飞虎已是炼气化神境界,依旧要靠半蒙半猜才能勉强将其拦住。
噌。
这幽绿华光隐而复现,刹那划过。
黄飞虎连忙侧身,险之又险避开要害,顶上发带却被那流光斩断。
黄飞虎披头散发,捏印掐诀,金錾提芦杵大放光华,一化为六,在周身萦绕。
此为灵宝大法师的秘授之术,亦真亦假,亦实亦虚,让人难以分辨。
嗖。
只见那幽绿华光现出真形,原来是口苍翠剑胎,锋锐无匹、迅疾异常。
叮、叮、叮……
刹那之间,六杵尽破。
黄飞虎暗道不妙,撒了把土,正欲借土遁而走,忽然止住身形。
“这元神御剑之法,实有无穷玄妙。”
黄飞虎望着悬停在眉心三寸处的剑胎,默默收敛气机,由衷赞叹。
“师兄修为进境神速,不需三年,定能炼就阳神,跻身炼神返虚境界。”
杨任撤了障眼法,现出真身,他心念一动,青蛇剑胎化作流光,顷刻遁入泥丸宫。
这两年来,殷受深居简出,大权旁落,全由太师操持朝堂,故而四海承平。
如此,黄飞虎无仗可打,在朝歌都快憋出病了,于是才有了一月一次的斗法之约。
当然,杨任境界高深,需收敛法力,只以同境修为施展神通,不然就是一剑的事儿。
“爹,为何师兄唤你叫师兄啊?”
在屋檐下,立着个唇红齿白的幼童,他穿着厚实皮袄、抱着手炉,好奇地问道。
此子正是黄家长孙?魔家四将克星?擅长破戒?本来天定的三山炳灵公黄天化。
如今,他刚满两岁,根骨稚嫩,尚不能修行,故而才眼巴巴地在一旁观摩斗法。
终究年幼,天真烂漫,哪理的清那混乱关系。
“吾师与你之师,为一师秘授。”
黄飞虎收了金錾提芦杵,无奈答道。
若要细算这笔糊涂账,自己倒与儿子成了平辈。
“师兄,我何时才能动用那口莫邪宝剑?”
黄天化脸颊冻得通红,抬起头来,望向那穿着金色云纹仙衣的俊美青年。
“你个头太矮,总要比剑长才能练剑吧……”
杨任俯下身子,揉了揉幼年炳灵公的脑袋。
黄天化闻言转过头去,撇了撇嘴。
“你一出生就被玉虚上仙收入门下,天大机遇,怎还不知满足?”
黄飞虎一把抱起儿子,摇头笑道。
“家师已炼了炉金丹,只等他满五岁生辰,自可予他百日筑基。
你我都是年近二十才迈入仙道,此子福缘之深,让人羡艳。”
杨任言及此事,唏嘘不已。
若非那年雪夜孤身离了朝歌,而后勤勉修行数载,哪有今日功果?
“你根性深厚、修行勤勉,此前又积攒了不少功德,多半已快要突破桎梏、跻身炼虚合道境界了。”
黄飞虎推开房门,抱着儿子进入屋内。
杨任闻言,沉默不语。
这话他却没法儿接,黄飞虎元阳早失,本就有碍修行,何况练的是灵宝大法师创的法门,大道着实艰难。
“如今王上神隐,虽说太师是治世能臣,总归名不正言不顺,只怕长久下去,诸侯会起异心。”
黄飞虎拨弄着有些黯淡的金丝炭,神色复杂。
这两年来,风云诡谲,朝堂动荡。
他的亲妹妹已嫁给帝辛,成了西宫之主。
如果殷受出事,黄家难以撇清关系。
“此后几年,你我需静心修行,争取在大乱来临之前多攒几分道行。”
杨任言罢,心火涌动,金丝炭无风而燃,烧得通红。
……
大寒来临,风雪愈盛。
杨任盘坐榻上,五心向天,面东而坐。
这两年来,每逢休沐,他便与杨戬一道,在玉泉山与青峰山周遭梳理地脉,化浊为清。
这般日积月累,积攒功德,虽不足以完全消除毒祸,总归能让先天三气占据上风,扼住道体衰老之势。
如此,凭借司天监监正的人道气运,只要身在朝歌,自可将毒祸镇压,好去修行。
每日清晨观想大日,吞吐紫气,修炼阳神。
杨任在压制毒祸后,凭借一年的水磨功夫,总算是快将元神炼至纯阳。
今日,只需再修一次早课,自能为元神金人眉心处的一点空白点上神光。
杨任运转玉虚正法,祭起离火神目,心、肝、肾三脏遁出先天之气。
其目光无视风雪,跨越云层,落在那初升大日之上。
他心念一动,天地元气从口鼻而入,经过十二重楼,行大小周天,化作法力,淬炼血肉脏腑,元神金人吞入一缕紫意,遁入眉心。
轰。
好似混沌初开,清浊分辨。
其泥丸宫神光璀璨,元神已成纯阳,其道体亦有神光敛藏,神目隐去真火。
杨任体内,先天木、水、火三气,分别化作青童、火龙、神宫,巡视周天,勘察肉身。
如此,已至褪凡化仙四境的最后一境——炼虚合道境。
此时,道基已筑,阳神已成,只需炼就胸中五气,锻成一炉,自能将道体炼至无垢,修成仙身。
杨任修行至今,已有六载,这般进境,在人族炼气士之中,已是十分骇人。
大抵是有杀生转劫神通之故,其修行较道门三代弟子便利不少。
可转念一想,世间尚有诸多生而为仙的存在,这点成就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杨任炼就纯阳元神,成就炼虚合道境界,未曾醒转,而是继续运功。
每次修为进境,自有毒祸降下。
这炼虚合道境之毒,格外深重,只是刹那之间,已让他的容貌老了数十岁。
其五脏六腑本来生机勃勃,鲜活灵动,此刻却渐渐干涸腐朽,好似枯木一般。
杨任稳住心神,祭起离火神目,让先天三气在体内迅速游走。
此番破境,这三道先天之气愈发壮大,有了更多玄妙。
如此顷刻运转四十九周天,先天水行之气归于肾脏,先天木行之气归于肝脏,先天火行之气归于心窍。
随即,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五行相生,脏腑由复活,恢复生机。
杨任依旧不敢大意,直至功行七十二周天,让先天之气护住脏腑,这才缓缓睁开眼眸。
呼。
他长长的吐了口气,凝成三尺,宛如剑锋。
今日,总算是窥见了成仙了道的一丝玄妙,可那深厚毒祸,又该如何祛除呢?
杨任祭起神目,视线跨越数里,望向那国运显化的神禽。
今时不同往日,这只玄鸟气机已萎靡了几分,即便察觉到了有人窥视,只是抬起头来,不再振翅而飞,而是懒散地伏在殿上。
“吾乃人间太岁,自该杀生转劫。”
杨任言罢,面容变幻,半荣半枯,格外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