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夜婚
店家见许元休一脸疑惑,连忙道:“哦,客官是外来人,不知本地的风俗。”
话说了一半,竟先顿住了。
许元休见状,便道:“还请赐教?”
店家连忙道:“何敢言赐教。是这样,我们这南陲偏远之地,极少有外客来,百年来就形成了一个风俗,谁家娶妻、或有丧葬时,逢有外客降临,按例都需邀请,奉为上宾。这可不巧了么,许公子昨日刚至,今日便有喜事。”
许元休点点头,暗道:“这风俗,倒也不稀奇。”
他到了此地,正想四下走走,便道:“果是喜事,既有此幸,自当亲往。”
店家见他应允,大喜过望,道:“公子爽快,老朽也完成了差事,没有折了这张老脸,多谢。”
许元休笑道:“哪里。不知是什么时辰成礼?我也好做些准备……”
店家听了,慌忙摆手道:“公子切莫误会,不需任何准备,礼物老朽都已经备好了,这也是本地的规矩……”
“哦……”
许元休暗暗点头:“这还像话。”
“成礼的时辰,是今晚子时。公子只管休息,到亥时时,老朽自会来接了公子同往。”
许元休一愣:“子时成婚礼?”
不过,子时乃是阴阳交泰、去旧迎新,这个时辰成亲,也不能完全说说不过去。
许元休突然想到,他自穿越到这个世界,好像还从来没在凡人世界厮混过。
两世相隔,这里的风俗,有些出乎他的观念,那不是太正常了。
店家说完了事,兴冲冲地告辞而去。
许元休回到房间,看着放在正堂的水晶棺,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具温养了千年的尸傀,如今是他的撒手锏之一,决不能就这么放弃掉。
可是,他进入道门时日太短,囿于见识,面对如今尸傀的境况,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甚至于,他连火岩逍施展的这手魔功是什么都不清楚。
许元休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初自己以阴神形态,施展《黄道天书》功法,能够克制巨阳王的魔功。那么《黄道天书》,会不会对这尸傀身上所沾染的魔气同样奏效呢?
或许可以,但那需要他元神出窍,进入尸傀体内,再以功法去消磨尸傀身体上的魔气。
这是下策,太冒险了。
这魔气如此诡异,谁知道会不会沾染到元神上?如果是那样的话,那麻烦就大了。
想到这里,许元休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小玉和小金,问道:“你们两个,同样是存在了千年的阴灵,见过此类情况吗?”
两人听了,都摇了摇头,小玉道:“主人,我们虽然已存在了千年,但从未离开过碧悠居……”
许元休点点头,这阴灵虽然有些手段,但让他们来应付火岩逍这种级别的魔功,实再也太过于勉强了。
他思忖一番,然后来到内间的床上打坐,开始修炼《太生诀》功法。
作为道门功法,《太生诀》除了可以吸纳灵气、培养法力之外,还有一些小法术。
其中有一项“清净咒”,便是用来稳固心神,抵御外魔的。
许元休先花了些时间入定,他如今以筑基期的修为,入定也变得简单起来,不到一刻钟,便已神台清明,无外物萦绕。
然后,他运气法力,伸手一指,将水晶棺的盖子掀开。
再取出一张“镇魔符”,挥手一甩,将符贴在了尸傀的小腹之上。
“镇魔符”不愧是镇压邪魔的大符,一经贴上,尸傀的小腹立刻起了变化。
小腹之处,以镇魔符为中心,密集的黑色血管,开始缩小、变细。
许元休将一道法诀打在镇魔符上,以法力供给,提升镇魔符的威力。
随着他法力的注入,尸傀小腹上的黑色血管,变得越来越细。一刻钟后,终于变得极为浅淡起来,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难以发现。
看到这一幕,许元休脸上,并没有什么欣喜之色。
使用镇魔符去驱除尸傀身上的魔气,这是许元休第一个就能想到的办法,当然也曾尝试过。
可惜,没有什么用。
黑色“血管”虽然变得极其浅淡,但仍有一丝淡淡的痕迹存在,只消一晚上功夫,就会恢复如初。
而它恢复的源头在哪里,许元休却始终没有搞明白。
如今看来,镇魔符是有效。
但是想要以镇魔符来驱除尸傀身镇魔符上的魔气,那至少也要用几十张镇魔符,将尸傀的全身贴满,然后再施以法术,进行整体清除,或可奏效。
但是,那样不但需要大量的镇魔符,而更为关键的是。以许元休如今的修为,法力也供应不上。
至少也要数名筑基期同时出手,消耗大量的法力,或许能够成功。
而陈雅茹和李云玲如今只是和合境,起不了什么作用。
许元休一边想着,镇魔符的符力很快消耗完了,化成了一纸飞灰。
看来,这个办法,目下是不用想了。
许元休叹了口气,然后施展“清净咒”,又将一道法力,打在尸傀身上。
一个时辰之后,许元休缓缓收功,然后露出了苦笑。
果然没什么用。
镇魔符尚还有些效果,小小的“清心咒”却几乎是毫无作用。
严格来说,也不是“清心咒”不行,而是他的修为实再太低了。
火岩逍至少也有观相境的修为,许元休跟他实力差距太大了。
若非这具尸傀太过强横,更兼他阴神强大,当初他绝不可能接住火岩逍的两招。
许元休闭目打坐,开始恢复消耗的法力。
这一坐,便是一天。
随着太阳落山,房间里逐渐黑了下来。
站在门口的小金小玉,几乎完全融入了这黑暗之中。
许元休如今以筑基期的修为,靠眼力居然都看不到这两个阴灵。
也不知这两个阴灵,究竟是什么来历。
许元休拿神念一扫,只见左边房间里,陈雅茹已经修炼完毕,正在木桶中沐浴。
而李云玲此刻,正在床上,以首脚相交、将身体蜷缩成了一团。也不知这什么修炼法门。
许元休对妖修功法,知之甚少。这李云玲一旦进入修炼状态,便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如同冬眠一样。
许元休起身出门,来到前堂,点了些饭食,让他们一个时辰后送来。
然后回到陈雅茹房间,一同洗了个澡,跟她腻歪了一会。
陈雅茹的天赋明显比他要强很多,加上“合气丹”助力,修炼进境极快。
不过,从和合境初期到后期,怎么也要数年之功。
到了半夜,许元休跟陈雅茹交代了一声,便独自出门。
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奔波,陈雅茹的修为已经落下了不少,得抓紧时间修补回来。
客栈老板姓赖,名叫赖永端,他此时已经带了一名伙计,挑了一挑礼物,在前厅等候。
赖永端看见许元休走来,当即笑道:“正要去寻公子呢,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好。”
洛川镇不大,也没有城墙,两人出了门,沿着街道向南走去,不一会就出了镇子。
今夜娶妻的刘员外,是本地的一个地主,在镇上经营些生意,不过家却在镇外十五里的刘家庄。
十五里并不算远,三个人也不骑马,就步行前往。
今夜无星无月,一片漆黑。赖永端提着个灯笼在前,伙计挑的担子上同样挂着一个灯笼在后。
两盏灯笼,也不过只能照见方圆数尺。
许元休此时早已习惯了夜间视物,更兼用神念开路,对此并不在意。
他跟赖永端肩并肩走着,一路上只聊些本地的风土人情。
聊了一会,许元休心中一动,问道:“赖掌柜,你们本地,听说过道门么?”
赖永端道:“道门?听是听说过,不过咱们这地方却是没有。我年轻时,走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往东北三百多里外的细水城。听说,在细水城外有一座涡山,涡山上好像有一个道门。”
许元休点点头,镜州、梁州的道门众多,许元休也没完全都听说过。
不过,“涡山”这个名字,他似乎有些印象。
“这涡山上的道门,叫什么名字,赖掌柜可知道吗?”
赖永端摇摇头,道:“道门高高在上,哪里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打听的?”
他一边说着,看着许元休的目光中露出一丝异色。
然后,他踟蹰了一下,试着道:“公子,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赖掌柜尽管直言。”
赖永端将手卷在嘴边咳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想进入道门。只不过……呵呵,我有话直说,公子勿怪。”
许元休做了个手势,让他直言无妨。
赖永端这才道:“在下也曾听过一些传闻,这道门招收弟子,一般只会招不足十岁的孩童。公子这……呵呵,现在再想入道门,是不是迟了些?”
许元休笑道:“我哪里敢有这种妄想?只不过随口闲谈罢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
许元休看了他一眼,感觉有些奇怪。以他们的关系,说出这番话来,倒有些“交浅言深”了。
或许这个赖永端,只是个热心肠的性格吧。
“哦,要到了。”
在他们前方,忽然现出一朵光亮,正在满满往前移动着。
赖永端伸手一指这亮光,道:“此必也是今晚要参加婚礼的宾客。”
许元休点点头,然后两人加快步伐,渐渐地追上了前面的人。
只见前方一行有十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赶着一辆骡车,骡车的车辕上立着一根五尺长的杆子,杆子顶端挑着一盏风灯。
赖永端远远看见这些人,喊道:“前面可是刘三爷?”
前面的人听见声音,都停住脚步,回转身向后看来。
其中一个身穿粗布短衣的老者,眯着眼看了半响,等许元休三人走到了近前,才看清他们的面目,笑道:“原来是赖员外。三爷这称呼,我老汉可不敢当,赖员外叫我刘老三就是了。”
许元休看这些个男女老少,也俱都只剩下一只眼。
赖永端向许元休道:“这位刘三爷是刘员外的亲眷,刘家庄人,在村子里很有名望。”
说完,又对刘老三道:“这位许公子,是鄙店的客人,带家眷出游到此。”
刘老三听了,脸上现出意外之色,看向许元休,立时满脸堆欢,道:“原来有远方贵客来,这真是太好了。”
这些人,自一见许元休,便好奇地打量着他。
毕竟,长着两只眼的人,在他们这里还是很稀罕的。
许元休这早已经注意到,这些人中,唯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两只眼睛完好无损。
而另外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做妇人打扮,就只剩下了一只眼。
除此之外,在骡车上,坐着四个精壮小伙子,都是十五六岁血气方刚的年纪。
他们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条淡薄的裤子,头上扎着一个洁白的毛巾,同样用八只晶亮的眼睛,打量着许元休。
许元休有些奇怪,这些人有的一只眼,有的两只眼,看起来好像跟年龄有关?
年纪小的人,眼睛完好。等到了十六七岁后,就失去了一只眼睛?
似乎也不尽然。
此地之人,对眼睛的事讳莫如深,赖永端跟他聊了一路,说着本地的各种风土人情,但却从没有只字片语提及眼睛。
赖永端也看着骡车上的四个小伙子,点着头道:“都是好小伙子啊,这是从哪里请的‘压床’?”
刘老三道:“三十里外的赵庄。唉,这‘压床’是越来越难找啦。”
赖永端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道:“不过凭伱三爷的名声,也不算太难的事。”
刘老三“呵呵”一笑,道:“赖员外,时辰快到了,咱们走吧?”
赖永端做了个请的手势,众人继续往前走。
走不多时,前面转了个弯,便远远看见一座灯火通明的庄园。
大门前,似乎聚了许多人,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
走到近处,便见这些人男女都有,大都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看起来很是喜庆。
大门上,贴着大红的喜字,挂着红灯笼,门头上还打着两面红旗。
众人簇拥的中间,有一个身穿绛色绸衣的老者,见有人来,便带着众人迎了上来,远远地便道:“老三回来啦……哟,赖老兄也来了。”
赖永端跟许元休是客,被让至前面,赖永端远远地便拱起手,笑道:“恭喜刘兄,大喜盈门啊。”
这老者显然便是今天的主家——刘员外。
他听见赖永端的话,反而叹了口气,才道:“多谢赖兄亲来捧场。”
赖永端道:“诶,这终究是喜事嘛。”
刘员外伸袖子擦了擦眼角突然溢出的泪水,才展颜笑道:“是,赖兄说的是。这位是?”
赖永端道:“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远来的客人,许公子。”
刘员外听了,先是一怔,紧接着大喜,上前一步,用双手握住许元休的手,欢喜地摇了摇,道:“啊,许公子能来,老朽当真是蓬荜生辉啊。”
说完,又对赖永端道:“多谢赖兄。”
许元休笑了笑,心道:“你们这边是有多吓人,整的外人都不敢来了吗?见到一个外来人,就这般高兴。”
此时,只怕有些端倪。只不过,许元休也懒得去想。
一会看看,自然就清楚了。
刘老三这时却在招呼迎上来的本村年轻后生们:“来,把‘压床’抬到婚房去。”
然后,就有十几个后生,抬着四个门板走来,涌到骡车旁。
两个人架一个人,将骡车上的四个精壮小伙子,一一架到门板上,然后向宅子里走去。
许元休扫了一眼,看起来,这是不让四个“压床”的脚沾到地面的意思吗?
压床……
婚房……
这里的风俗,倒是有点意思。
刘员外看见许元休的神色,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啊”了一声,放开许元休的手,连忙道:
“赖兄请,许公子请。”